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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百骨之后是人间

020百骨之后是人间

“逝水关是云昭西境的第一道关峡,逝水城也是西部要城之一,若是攻下,一举拿下其后三座小城不是问题。属时,云昭西部一半的土地,将成为西梁的领土。”

君言戒尺从地图上划过,看着依旧茫然的燕倾:“殿下知道,云昭西部,六城三十七县,无数村落,一共有多少百姓吗?”

燕倾挠挠头:“孤怎么会知道云昭的情况?”

“殿下不知云昭情况,可云昭,西梁的人,却对殿下了如指掌呢。”

“……”燕倾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一个不称职的太子,也承认自己不适合坐这个位置,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所以自那之后,就更加不愿去了解这些事,总有人会去了解,去解决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可为什么,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人,想要把他往那个位置上推?

“您看,微臣所知,殿下未必知,殿下所知,猜猜微臣是否能悉数应答?”

“算是孤输了。”燕倾轻笑一声,低着头,轻声道。

“可微臣真正想告诉殿下的,不是微臣知道多少,而是这件事的后果有多大,又与殿下有什么关系。这才是殿下要知道的!”

燕倾一愣,抬头看向那简略标注出地域的羊皮地图,问:“与孤有什么关系?”

“西梁是善武之国,一直野心勃勃,从十年前与云昭那一战就可以看出来。而西梁皇室亲族众多,关系比之云昭和北燕复杂几倍,现得宠有势的几位,无不是杀人无数,手段狠辣之人。

这次领兵试探云昭的四皇子,一直在军中生活,风评可不好呢。此人杀人如麻,当年攻占云昭一城后,屠城之事,殿下可听过?”君言倚靠桌边,双手交叉抱着,低头俯瞰着燕倾。

她脸庞青丝顺着垂下,半张脸被阳光覆盖着,眼眸明亮如琥珀,半张脸又隐在阴暗中,瞳孔幽深。

燕倾怔怔的看着她嘴角轻翘的弧度,仿佛看见了一个带着两重面具的鬼魅,明媚与阴暗交错,言语轻蔑,蛊惑着人心。

“你想说什么”

对于很多事,他确实不想去深究,可这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而此刻,燕倾知道,一旦深究了君言的弦外之音,他就逃不开了,再也逃不开了……

“云昭,西梁,北燕,天下三分的局面,若西梁吞并了云昭,那连云昭都比不过的北燕何去何从?下场如何?太子殿下并非稚童,应该明白吧。”君言一笑:“今日,西梁四子屠杀的是云昭百姓,明日,铁蹄践踏的,就会是北燕百姓。”

“……那又如何,你与孤说这些做什么?你只是一个太傅,能做什么?”

君言眉头轻蹙,轻蔑一笑:“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总比殿下这些,什么都不做来的好。”

闻言,燕倾怔了一下,没有接话,出神的看着地面的光影,小心翼翼的扳着手指,一副心虚的样子。

“微臣知道,殿下有心结,北燕皇室对于殿下而言,确实太过冰冷,可殿下要知道啊,您是太子,北燕唯一的太子,您不止是陛下的长子,皇子们的长兄,不受宠,被父家憎恨的皇子,你更是北燕百姓未来的储君,守护他们的神明。”君言侧目凝视着窗外,一片秋色,树叶枯黄,零落得只剩枝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谁说凋零,就一定是结束了。

“微臣相信,殿下心中,是怜悯百姓的,那些您倾尽家产也想救下的人,殿下又忍心,看他们去死吗?不战而败的,不配去怜悯任何人,其本身,就已足够可怜。”

“孤不想看到任何人死,你明白吗?不管是三皇弟,还是北燕百姓,云昭百姓……孤都不想他们死。太傅,你说,为何要打仗呢?”

“因为不想打仗,不想死人,所以才要战!”

“站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终止一切。而其路上,必定尸骨万千。”君言看他低着头,似乎想将自己缩成一团,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头顶,道:“但是,与君踏着尸骨而行的,并非君一人啊,随君而行的,还有这天下活着的所有人,还有脚下尸骨们的人间。”

燕倾一愣,仰头看向她。

窗外秋意阑珊,长风清冷,夜幕星河覆盖山川。

燕倾忽然觉得,眼前带着这个带着无数张面具的人,或许也并不可怕。

“太傅所悟,燕倾望尘莫及。”

“并非我所悟,亦不过有人传授罢了。”君言轻笑一声,目光怅然。

“君先生?”

君言摇头:“那个人,已经死了。”

那是她,没用,无能,一生空有抱负,却最终固步自封,圈地为牢的父皇……

燕倾被她眼中淡淡的落寞惊了一下,只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一时也觉得无言。

“微臣今日所说,殿下大可好好想想,若是还想不明白,那就来问微臣。身为您的太傅,臣定会倾囊相授。”君言转过头,认真道。

“啊?好吧。”燕倾愣了一下,捏了捏衣角,斜着君言小声道:“那个,太傅,今日是孤输了,呃,可是孤午时就来了,现在天都黑了……”

“是啊,不早了,殿下快回宫吧。”君言看了眼天色,点点头:“我让卫芷送您回宫。”

燕倾撇撇嘴:“回宫也得到小半个时辰。”

君言挑眉:“嗯?”

“那个……”燕倾不自在的看向别处:“孤能不能,吃了晚膳再走啊?”

“……卫芷,传膳。”君言咬牙扶额,很怀疑自己说了一大堆,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不会都在想吃饭了吧?!

“哈,多谢太傅,孤去前厅了。”燕倾说着,人已经跑了出去。

君言面色阴沉,一手抓着桌角磨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孺子不可教也!!”

角落里,南风嘴角一抽,安抚道:“他多少,都应该懂了,这条路上,鲜血是必需品,只是还无法接受罢了。”

“我会让他接受的。当人退无可退的时候,就只能迎面回击。”君言冷笑一声,直起身子:“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