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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病公子失败后第55节(2 / 2)


  江愁予觑着她心虚的神色,眼中的几分温存在顷刻之间褪了个干干净净。摁在她唇瓣上的指尖骤然使力,将她干枯唇瓣碾磨得近乎充血,这才放下手冷笑一声:“安白与我说你病着了,我看着你倒是精明得很……和我打听那两名黑人,恐怕不是你的目的罢?”

  “或许腓腓是要问,杜从南被我弄到哪儿去了?”

  “他如今,安危如何,可有恙?”

  第59章

  纵使到了白日, 天穹之上依旧盘踞着铅块一般的灰白卷云,万籁皆湮没在狂风暴雨后的罹难中,疾风掠过, 草木喑喑。一辆装饰繁贵富丽的马车稳当地停在贵人下榻的驿站边, 知州刘朔一路小赶着过来掀帘,点头哈腰地将抱着女郎的郎君送进门。

  这是一座典型的苏式建筑的驿站, 楼廊汀岸,投甓招琼。房间里的兽金炭火溢出暖融融的气息,四面缀以蓝田暖玉,地铺色泽柔和的绣花毛毡, 精致的镶玉牙床上凌乱地摆着些文牍书册, 彰显这件屋子的主人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

  前不久就吩咐下去的婢女已经在屋中候着江晚宁了,她们手上的青漆盘里托着洁净的衣物与洗漱的盥具。顶着上头郎君那种寒气逼人的视线,一众侍女都兢兢战战地为江晚宁褪衣除袜, 等到要为她沐浴的时候,抬起头时竟发觉江愁予早离开了。

  等他再一次过来时, 适逢江晚宁一帖治疗伤寒的汤药灌下肚。

  驿站的侍女不如家里的细致, 伺候完她便退下了, 她竟不知什么时候从牙床上滚到了毛绒绒地上。疲倦微微泛粉的眼皮子半阖着, 像栖落在枝桠上胡蝶的鳞翅, 间或呆滞地眨。看得出她意识在清醒与迷糊的边界游离, 江愁予走到了她面前都不及反应。

  趁着她被下人伺候的功夫里, 他亦出去简单梳洗了。

  姿容既好, 神情亦佳,眉目如画, 灼灼有光, 类昔日公子。

  正当江晚宁怔忡之际, 忽而见他俯身,冰凉指尖轻轻一触她的脸颊。

  半晌后他幽幽地笑了一声,起身慢条斯理地在太师椅上坐下,道:“把人带进来罢。”

  外间的门应声而开,隔着一道薄薄蝉纱围屏,江晚宁依稀辨认出走进外间的人是他身边的苏朔。苏朔手中提着条粗麻大绳,仔细看了看,上头栓着的竟是知州养的那头恶犬,此刻它的前爪不断地往后刨,喉咙里冒出一连串如咒骂一般的嘶吠。

  江晚宁摇晃着支起身子站起,不由得朝他看了一眼。

  江愁予目光与她撞上,沉寂无波的眼中隐约掠过兴奋之色。

  她竭力压制住心头窜腾的惶惶不安,垂目看去,浑身上下皆在这一刹冷了下来。

  外面紧接着被带入的人竟是杜从南,他口被胶布封住,手腕脚腕上带着沉重的枷锁,尖锐利器上黏着一层血痂,隐约露出他腿上的白骨。仿佛是有所感知一般,杜从南入屋后一眼都不曾扫过身边的恶犬,反而是直栽栽地往围屏后盯着。

  江愁予亦有所发觉,讥笑似得扯下唇,朝江晚宁摊开手。

  “过来。”

  江晚宁面容苍白地看着他,纤细身影凝然不动。

  “过来。”

  她好似才在这一刻听懂他的话似的,白皙赤足在绒毯上蹭蹭,踌躇地朝着他小步迈。她向来是个康健的小女郎,十六年里不曾闹过重病,这场来势汹汹的温病却一下子掏空了她的身子,又像是怕他,在距离他三步之内一下子丢了力气,要软趴趴往地上倒。

  江愁予及时拽住她的手腕,力气稍微大了些,她的上半身顺势栽进他怀里。

  吃力的呼吸、迟钝的胸腔里一下子满满当当是他的气味,和从前一样的气味。江晚宁突然之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撑开他的胸膛,晕晕乎乎地站起来。

  他看着她对他一副弃如敝履的模样,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

  “坐上来。”

  周围没有别的椅凳,只有他的一双腿。

  江晚宁脸颊猛得涨红,心中生出羞耻。

  驿站场合特殊,里面所有的房间里埋藏着数个机关不说,便是连这围屏都别具匠心。她方才沐浴时听婢女们提起过,这面围屏从外往里看其实并不十分清晰,反倒是从里往外看一览无余。彼时杜二郎还在往里眺望,看得见看不见另当别论,她总不能当着旁人的面作出不知羞的事。

  他约莫也知道她是不肯的,淡淡地岔开了话题:“可想知道,为何我让人带他与这狼犬进屋?”

  江晚宁耷拉下眼皮,一声不吭,根根分明的长睫翘挺挺,苍白之余带着几分倔强。

  “你昨天夜里不是怀疑是我残害了他,置他尸首于犬腹?”温润如玉的嗓音,看似不入浊世的谦谦佳公子,说出口的话却仿佛在讨论一件再不过稀松平常的事情,“腓腓知道我为人的,我岂能平白被扣上这种帽子?思来想去,干脆坐实了此事罢。”

  江晚宁呼吸一滞,纤长睫毛似被泪珠鞭打下的巍巍抖动。

  “你要我、你要我怎么样才能……”

  “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他直白地,“这就要看腓腓的意思了……”

  二人之间的对话声音低弱,却并不妨害传至外间。杜从南似有所察觉,缚在手腕脚腕的镣铐叮当作响,被封住的口中不断地发出呜呜声。隔着花团锦簇的一扇围屏,江晚宁张开双腿坐上去,柔荑颤抖地攀住他的脖颈,任他低怂着脑袋索求。

  “好、好了罢……你快把他带下去……”

  江愁予懒散抬起头,冷白的脸,唇却是潋滟的。

  “就这么担心他安危?”

  江晚宁抠着他的肩膀,心悸地张着唇瓣喘气。

  他紧接着:“那晚我被他刺伤,你可有像担心他安危一般地担心我?”

  他不出意外地感觉到手里人儿摇摇欲坠地瑟缩腰身,看到她苍白如纸的面容中流露出一种慌乱而震惊的表情。于是他的语气愈发诡谲晦涩了,道:“倘若今日非要你选,我和他两个之间你会作何选择?”

  他的话不亚于平地惊雷,让她一时反应不及。

  软绵绵的掌心里忽而被塞入一把沉甸甸的短剑。

  温病烧得她四肢酸软,那一柄剑脱力摔在地面。

  他捡起,再次塞入,如此来回四五次,总算让她拿好。

  “绑来杜从南喂犬一事已是覆水难收,你本是我的,并非让我占些皮肉便宜,他便能因此苟活。”江愁予盯着她,“当然了,我亦不愿把事情做得太绝。你若真不想让他死、不愿见他丧生犬腹,我不妨为你指条明路,那便是,杀了我。”

  他说完这番话,江晚宁才意识到他先前是何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