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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病公子失败后第65节(2 / 2)


  他向她隐瞒外祖父母的事情是真的,软禁了外祖父母的事情是真的,以蛆虫折辱外祖父母也是真的的。只不过他向她隐瞒其实是外祖父母所托,他们当时生命垂危,怕可怜的外孙女再次遭受痛失双亲之苦;只不过之所以软禁他们,是这对夫妻日夜受伤口溃烂之苦,数次有过了结性命的冲动;他们身上遍布蛆虫,是溃烂流脓的伤口久久不愈,而江愁予在年少时在此道上颇有研究,剑走偏锋用这世人所不容的法子啃食夫妇二人身上的毒疮腐肉,最终将将病治愈。

  “郎君他脾性不好,为此不少遭受旁人诟病,他这些年一意孤行可从未想过改变。遇见夫人后大抵有了改过之心,甚至有一夜召来奴才道歉,道是有诸多对不起我的地方,也在奴才面前自省说是自己将夫人您逼得太紧……不过夫人您没几日就跟着杜从南走了,他这才又发了疯……”安白抹了下眼角的泪,“端王想造反却缺兵粮车马,您外祖父母恰好又是大晋有名的富商,杜从南绑了他们又在他们身上用了药,郎君想着治好他们,便能到您面前卖个脸,从前以往一笔勾销……可如今……”

  江晚宁僵硬地坐着,还是一滴眼泪都没替他掉。

  安白便不说了:“郎君遗言,是将他京畿苏州的财产全部给您。”

  江晚宁没要,安白后来还是将这些拜托给了施氏夫妻。

  六月时节,江晚宁终于见到了痊愈的外祖父母。

  她随外祖父母南下往苏州老宅,没有参加他的葬礼。

  他与她的故事,也被她彻底抛在这座繁华的皇城。

  第67章

  又下雨了。

  苏州的这三年一年四季都在下雨。

  急飞细雨里夏莺千啭, 隔着潋潋来波传入亭台阁楼。自上而下俯瞰,可见施家私宅的假山清池上已生满浮萍,这一处那一处得时不时漾开水纹, 那是憋久了的池鱼争先冒出水面吐气。碧池上绿莲朵朵, 莲瓣啜珠,犹如美人妆上凝汗。

  潮湿、闷热、粘糊, 这应当是苏州秋夏交接时节最合宜的诠释。

  正面对着清池的的一处院落新奇大雅,又不乏纤巧烂漫,正是施老爷子平时处理账簿账务的书房。此时陆续从书房里走出数个身着白袍的读书人,单看衣着服饰并非像是出自富绅大家, 然而举手投足之间自有年轻郎君的风流文雅。

  施老爷子亲自将人一一送出, 转而朝水榭眺目。

  “姝予!”

  姝予,姝予,彼姝者子, 何以予之。

  昔日周章清初为人父,因为心中惊喜便早早替尚未出生的孩子取了名。又被算命先生卜算出个女孩儿, 恰赶上爱妻那段日子格外喜读诗经, 引以为奇, 干脆取用《诗经·干旄》中的“彼姝者子, 何以予之”一句。如今江晚宁已经离开京畿, 理该弃了从前身份, 重新叫回了周章清取的名。

  施老爷子腿上有疾, 平日走动都颤巍巍地杵着拐杖, 耐不住站的。

  无需他出第二声,就见疼爱的外孙女翩跹至眼前。

  她细袖轻裙地跑来, 白纤纤柔荑中握着柄小团扇, 于颈边摇风。粲然美目渐渐撞上施老子半愠不恼的视线, 仿佛有些心虚般往地上一瞥。

  “外祖父。”

  施老子哼一声,佯怒:“我让冬温唤你来一趟,你怎不来?”

  “湖中绿莲开得早,我和冬温捞莲剥子去了,让下人给外祖父做碗莲子羹。”江晚宁伸出红通通的指尖给对方看,待施老爷子好不容易散了些火气,又气死人地补充一句,“外祖父的脾气和这天气一般一日日往上涨,府上的小厮伺候您都是心惊胆战的,我想让外祖父败败火呀。”

  施老爷子一噎,眼不见心不烦地转开头。

  “从我屋里出去的几个后生,你就没一个看上眼的?”

  近三年施老爷子在当地办了数家私塾,专供家境贫寒而有心考取功名的读书人读书。如今秋闱在即,施老爷子便招来几名颇有能力的的后生,明面上是考校学问,实则是想趁着他们登科入仕前将外孙女的终生大事定下来。知道她是最耐不住江南七月八月的暑气,常躲在水榭上游憩的,便刻意将人安排在他书房,好让几个人远远见一面。

  江晚宁心不在焉:“没有。”

  施老爷子面色一凝,放缓语气问道:“姝予,你是不是还没放下他?”

  江晚宁别开视线:“早忘记了。”

  施老爷子紧跟着叹了声气。

  他其实对这个从前的外孙女婿,抱有很复杂的情感。

  一方面,是江愁予救了他们施氏夫妻的性命,他们对他感激不尽;然而另一方面,单单就冲着江愁予对他外孙女做的事情,饶是救命恩人也要指着鼻子骂他一声禽兽不如。然而斯人已去,再说这些也无用处。

  施老爷子:“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郎君,模样似他这种的?”

  关于江愁予容貌如何如何的,施老爷子亦有所耳闻。只可惜他们夫妇二人早年卧病在床的时候不是睡着便是昏迷,不曾见过这个人的面貌;再一就是江愁予此人生性孤僻,治病时常常避着两人清醒的时候来。施老爷子有时候会把一些书生的画像给冬温看,得到的结果不是不肖他,便是不如他。

  “没有。”每每提起这个话题,江晚宁总若有若无地回避着,“外祖父眼高于顶,也不想想您外孙女的条件如何。我曾经嫁过人,如今又是个孀妇,若真有人向您提亲左不过是好吃懒做看上了家中财货;若真有人喜欢我,他家里人必然是要推三阻四或要他娶妻纳妾压我一头……”

  未等江晚宁说完,施老爷子怒道:“有我在一日,看谁敢欺负你!”

  “外祖父能护得住我一时,可能护得了我一世?”

  施老爷子突然怔住,灰白髭须颤动着。

  江晚宁怕他是真伤怀了,忙过去搀住他的手。

  嘴上不忘揶揄:“外祖父千万别哭,您哭了,姝予专门剥给您败火的莲子给谁吃!”

  施老爷子好气又好笑,恼她是个大姑娘了还一团孩子气。

  “我听冬温说你今个还要往穹庐山跑?”

  江晚宁含含糊糊地点点头:“待在府上左不过也无事。”

  施老爷子倒也是知道,近些年山上修筑了一处庙宇。听说那里算姻缘和送子娘娘也十足灵验,引得千里地外的妇人来烧香拜佛。他一时间又重振旗鼓:“好,那个地方好,你去那帮着施粥布善也是好事一桩。不过闲下来也去月老祠里拜拜……把冬温也带去,冬温办事老练稳重,我放心。”

  江晚宁忙应是,送了老爷子回书房便原路折了水榭。

  主仆二人乘车去了隆庐山,却携手拐进了寺庙反方向的一道幽径。

  反观庙堂的明阔与络绎不绝,这里诡秘得似是一处坟地。粗壮的古树遮天蔽日,隔绝出的幽暗牢笼似能吞没每一丝微弱的声音。冬温远远地站着,看着萋萋草木近乎要淹没了蹲在地上的江晚宁,以及半坡上一只鼓起的小小坟冢。

  冬温一开始不明所以,然而去岁终知道了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