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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内(2 / 2)


  公子诡诸一听,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那表情简直要扭曲了。

  吴纠总觉得有哪里隐隐不对劲儿,看了一眼曲沃公和公子诡诸,不过具体哪里不对劲儿也说不上来。

  因为曲沃夫人病重的事情,曲沃公突然“发病”,一直咳嗽,这盟会也不能进行了,士蒍和公子诡诸就扶着曲沃公先去休息了,郑伯后来也走了。

  今天本要开盟会,但是盟会就这么中止了,很快大家各自回营帐。

  吴纠没事儿做,在营帐里休息了一会儿,很是无聊,便翻身起来,想到齐侯已经馋了好几个月的糖醋里脊了,所幸无事,给他做一个尝尝看,就看在齐侯最近十分规矩的面子上,免得把他馋坏了。

  吴纠笑眯眯的,子清一见吴纠发笑,就心有余悸,其实吴纠在想齐侯发馋的样子。

  吴纠起身要出帐子,子清连忙跟上,眼看着吴纠要进膳房,连忙说:“公子,您要理膳么?”

  吴纠见子清一脸“害怕”的样子,笑眯眯的说:“放心好了,这次不使诈。”

  子清这才松了一口气,上次那泡沙子,让子清也是心有余悸的。

  两个人进了膳房,因为上次的事儿,膳夫们都认识吴纠了,一个个毕恭毕敬的。

  吴纠准备了一下糖醋里脊的材料,今儿齐侯很幸/运,调糖汁儿的调料都很齐全,可以做一个。

  吴纠把袖子卷起来,开始忙碌着,子清站在一边打打下手,虽然子清会功夫,但是其实他对做菜一窍不通,最多能切切菜,切得是又细又整齐,不过让他做别的就不行了,翻翻锅能把锅真的翻过去,添添柴能把吴纠给点着了,递佐料分不清楚面和盐,更别说酱油鱼露和苦酒了……

  吴纠一个人忙碌,子清站在旁边,虽然是碍事儿,但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很快糖醋里脊就做好了,吴纠找了个敞口的大碗,舀了好几勺白米进去,浇上喷香的糖醋里脊,摆了一朵咸菜的小花。

  之前也给御说摆了咸菜的小花,当时还觉得挺美观,毕竟吴纠上辈子是知名餐饮企业的高管,企业不是那种低档次的地方,自然要讲究摆盘,吴纠还挺注重这个的,因此弄个小花什么,很正常。

  不过吴纠刚摆完,突然觉得脸上一红,很不自在,盯着那花脸皮很烧,于是赶紧把那小花给“拆”了。

  子清莫名其妙的看着吴纠摆了一朵漂亮的小花,然后突然就给打散了,当真可惜,因为那花看起来实在漂亮,一层一层的花瓣,虽然是用咸菜摆的,但是当真好看的紧。

  经过吴纠的“悉心教/导”,在子清眼里,真花是做鲜花饼、泡花茶吃的,咸菜花才是观赏的……

  吴纠把花打散,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咳嗽了一声,招呼子清说:“走罢。”

  吴纠就做了这么一个糖醋里脊盖饭,带着子清,端着盖饭,往齐侯那边走。

  膳房的位置很偏僻,毕竟有火有烟,古代也没有抽烟机,况且膳房上不了大雅之堂,因此只能搁置在偏僻的地方。

  吴纠带着子清出来,亲自捧着糖醋里脊盖饭,两个人正往前走,子清突然驻了足,往后看了一眼,吴纠说:“怎么了?”

  子清说:“公子……”

  他的话音刚说出来,突然从斜地里冲出一个高头大汉来,那大汉冲出来直扑吴纠,子清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挡格,那大汉穿着一身官兵的衣裳,但是在子清看清楚那个人的脸的时候,顿时一脸震/惊,是已经死掉两年的公子彭生!

  公子彭生力大无穷,一把抓/住挡格的子清,猛地一砸,子清虽然有武艺,但是万万不及公子彭生,顿时被彭生大力打在脑后,后脑一下见了血,砸了一个大口子,子清一下便昏死过去,猛地晕倒在地上。

  吴纠吓了一跳,糖醋里脊掉在地上,撒了一地都是,那公子彭生手上都是血,见吴纠要喊人,冲过来一把捂住吴纠的口鼻,吴纠感觉一阵窒/息,公子彭生的手臂怪力十足,吴纠根本挣扎不动,一挣扎就感觉手臂“卡巴”一声,竟然不能动了,不知道是掰断了,还是脱臼了,紧跟着后脖子一阵剧痛,砸的吴纠眼前一阵麻一阵黑,顿时就失去了意识……

  膳夫们传菜的时候,就看到了地上的血迹,还有一个人少年人倒在血泊之中,旁边撒了一地的菜,这可把膳夫们给吓坏了,连忙大喊着就去叫人来。

  曹刿就在附近,听到膳夫的喊叫人,快速的冲过来,一眼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子清,子清脑后勺开了个口子,被生生砸的,整个人脸色苍白,好像没有气儿了一样。

  曹刿赶紧冲过去,一把抱起昏迷的子清,他将子清打横抱着,染了一身血,大喊着:“快叫医官!”

  曹刿刚说着,突听“啪嗒”一声,因为他抱起了子清,子清身上一样东西就掉到了地上,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块染血的腰牌!

  曹刿眼神一下就深沉了,赶紧抱着子清冲出去,并且让人通知齐侯。

  子清被安置在营帐中,曹刿就在旁边,医官也冲进来,连忙给子清止血,紧跟着齐侯“哗啦!”一声撩/开营帐帘子,大踏步走了进来,脸色黑沉沉的说:“怎么回事!?”

  曹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子清一直跟着吴纠,如今子清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地上全是血,而身为齐国大司农,兼会盟特使的吴纠却突然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齐侯听说吴纠不见了,而且很可能是在行辕中被掳走的,子清受了重伤,顿时怒不可遏。

  齐侯走进来,他的说话声音有些大,正好赶上子清清/醒过来,子清“唔”了一声,因为脑震荡,趴在榻边上就开始呕吐,眼泪鼻涕哗哗的往下/流,看起来十分痛苦,曹刿连忙扶住他。

  子清吓了一跳,看清楚是曹刿,连忙抓着他的手,言语不是很清楚,毕竟他刚刚被砸晕,现在还有些失语,着急的说:“公……公子……公子……”

  曹刿还以为他在叫吴纠,毕竟吴纠之前也是齐国公子,只不过后来身份曝光了,其实大家还都顺口喜欢叫他公子。

  但是子清支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语言,立刻说:“公子彭生!公子彭生!”

  齐侯一听,顿时愣住了,说:“你说什么!?”

  子清说:“公子彭生……彭生要对大司农不利……”

  曹刿瞬间皱起眉头,公子彭生是齐侯的叔叔,当年因为彭生杀了鲁桓公,因此鲁国人要求齐国给个说法,诸儿就将彭生杀了灭/口,一切责任推给了彭生。

  没想到公子彭生竟然没有死,而且突然冲了出来,齐侯方才还不信,这么严密的行辕之中,竟然能有人冲进来劫走了吴纠,如今一听是公子彭生,顿时信了七分,因为齐侯也是领教过公子彭生功夫的人,公子彭生可说是齐国第一勇/士,没人比他的功夫更厉害了,而且心狠手辣。

  曹刿也听说过公子彭生的大名,连忙将那捡起来的腰牌递给了齐侯,说:“君上,这是方才在子清身边找到的,可能是贼子掉下来的。”

  齐侯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块腰牌,那腰牌明晃晃的,刻着郑国的标志!

  齐侯顿时更加怒不可遏,瞬间被怒气砸昏了脑袋,攥着那腰牌,似乎要和郑伯拼命一样,毕竟吴纠可是他的心头宝,如今子清满身是血,吴纠生死不明,只剩下地上一堆砸烂的糖醋里脊,齐侯如何能不被愤怒冲昏脑袋。

  但是仔细一想,子清不可能看错,子清是认识公子彭生的,毕竟子清一直在宫里头,公子彭生也是贵/族,多少见过几面。

  还有两点奇怪的地方,一来是公子彭生虽然生性暴躁粗/鲁,但是也不是傻/子,他进来行辕之后,只是将子清打得重伤,而不是一下打死,按照彭生的手劲儿,一把捏断鲁桓公的肋骨,二把就把鲁桓公给徒手撕票了,子清是个清瘦的少年人,就算会功夫,公子彭生想要杀了他,也就跟捻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为何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将子清打晕,而不打死,而且还让子清看到了他的脸。

  二来则是一个更低级的错误,那公子彭生竟然在子清身边留下了一块郑国的腰牌,这明显是要栽赃陷害。

  其实士蒍的计划就是这样的,想要栽赃郑国,同时如果齐侯质问郑国,也会为公子诡诸带着兵马逃出行辕,留下时间和空档。

  齐侯额头上青筋乱跳,整个人脸色阴沉,眼睛充/血赤红,冷冷的说:“曹将军,封/锁行辕,一个蛾子都不能从行辕飞出去,让展雄带兵搜/查营帐,所有营帐,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

  曹刿立刻拱手,马不停蹄地走出行帐,快速传话去了,很快营帐外面就听到“踏踏踏踏”的脚步声,快速的开始包围,行辕大门也给包围住了,陆续传来搜/查的声音。

  齐侯冷着脸走出营帐,手里攥着那枚染血的腰牌,展获和臧辰也火速赶来了,齐侯说:“随孤去见郑公。”

  众人来到郑公的营帐门口的时候,郑公/正在大吵大闹,因为展雄奉命带兵搜索营帐,搜到郑公这里,十分不顺,郑公不让人进自己的营帐,一直在吵闹,并且辱/骂展雄。

  很快齐侯便走了过来,冷冷的说:“怎么回事?”

  郑伯见齐侯来了,因为他们早有计划,而且吴纠真的不在他这里,此时此刻,早在齐侯封/锁行辕之前,就已经被公子彭生带着,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公子诡诸的车队,以省母亲为借口,匆忙的开出了行辕。

  士蒍是个聪明人,让公子诡诸出门之后,不要直接往北端的晋国走,而是让他往南走,南面虽然不是晋国,但他们如今在齐国的南面边邑开盟会,只要往南稍微跑出几个时辰,就能奔出齐国,进入谭国,出了齐国的国界,齐侯就算想要追赶,也没有办法了。

  郑伯因此有恃无恐,还很得瑟的看着齐侯,说:“齐公,您这将军,果然上不得大雅之堂,乃是草莽匹夫,子仪虽不是公爵也不是侯爵,但好歹是正经的伯爵,他一个草莽将军,对子仪不敬,难道是齐国的礼仪么?!”

  郑伯说的正义十分,齐侯却冷冷一笑,说:“齐国的礼仪?孤倒是要问问,郑国的礼仪是什么?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郑伯吓了一跳,就算有准备,但是也被吓着了,齐侯的表情实在狰狞,阴森可怕,说话的时候声音沙哑,仿佛是一头要吃/人的野兽。

  郑伯只能装傻充愣,说:“这……齐公说什么,子仪听不懂啊。”

  齐侯冷笑一声,“啪!”一下将那染血的令牌直接扔在郑伯的身上,郑伯吓了一跳,胸口被砸的生疼,齐侯的手劲儿可不小,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块令牌,而且这令牌明晃晃是郑国的!

  郑伯顿时有些慌,这令牌决计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不知道怎么跑出来的,而且还带着血。

  齐侯冷冷的说:“这令牌乃是劫走我齐国大司农的贼子丢下的,郑公还有什么话好说么?第一次行刺宋公,第二次劫持我齐国大司农,孤倒要问问,这是你们郑国的礼仪么?!”

  郑伯吓得冷汗都流下来了,衣裳都湿/了,他还以为是公子彭生误事儿,竟然把腰牌给掉下了,根本没想到是同盟国的晋国阴险狡诈,不只是想要阴齐国,还想要郑国背黑锅。

  郑伯连忙否认说:“这这这……这不是我郑国的腰牌,绝对是有人陷害郑国。”

  他说着连忙又说:“我郑国绝对没有挟持齐国人,营帐你们可以随便搜,但是若搜不到人,可别怪我郑国也不是好欺负的。”

  郑伯还想要扳回一盘,齐侯这个时候已经冷冷的说:“郑公现在让搜营帐了?可是孤觉得晚了。”

  郑伯说:“你……你们齐国不要欺人太甚!”

  他们这边争吵的时候,宋国和晋国的人就来了,两个国/家也都配合着搜/查,谁也没有阻拦。

  很快展雄就带兵搜/查完了行辕,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各个国君的行辕也都搜/查完毕,竟然真的没有吴纠。

  曹刿很快也来报告,说是没有人从行辕出去。

  这么一来,行辕里搜不到吴纠,也没有刺客,却又没人从行辕出去,吴纠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而子清又的的确确遭到了袭/击,至今还重伤,失血过多有些半昏迷,而且他的的确确看到了公子彭生。

  展雄和曹刿都禀报完了,齐侯的脸色瞬间就沉下来了,突然声音沙哑的说:“公子诡诸的车队,可出发了?”

  曹刿一怔,似乎有些恍然大悟,说:“出发了,在封/锁营帐之前,就出发了,走得……很急。”

  齐侯“嘭!!!”一声拍在案上,青铜的案子被他拍的一下斜倒,撞在地上,上面的东西倒了一地,齐侯冷冷的说:“追回来!给孤追回来!”

  臧辰立刻皱眉说:“君上,臧辰请君上再派一队兵马往南查看,毕竟南面很快就能出我/国国界,进入谭国,若真是公子诡诸以省亲的名义,将大司农劫出了行辕,那恐怕会进入谭国,以确保万无一失。”

  齐侯听了脸色更是差,黑的仿佛是锅底一样,冷冷的说:“好,就按照大司理所说。”

  吴纠觉得头疼的厉害,他的脖子很疼,非常的酸,又酸又麻,脑袋里“咚咚”的跳,疼的仿佛要炸开了一样。

  不止如此,身/体还在不断的震荡着,耳朵里都是咕噜噜的声音,仿佛在不停的颠簸。

  吴纠努力的睁开眼睛,找回了一丝意识,但是眼前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稍微一动,就感觉到了,手脚还被捆着,根本没办法挣脱,身上也疼。

  骨碌碌……

  果然颠簸,因为吴纠发现自己可能在车上,那车疯狂的往前奔驰着,一路异常颠簸,不止如此,外面似乎还有“唰唰唰”的声音,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竟然下雨了。

  吴纠心脏里“咯噔”一下,自己显然是被人给绑了,而且在车上,这说明可能已经出了会盟的行辕,这地方下雨,空气潮/湿,极有可能不是往北走,而是往南走,南面一点儿可就是谭国的国界,若是出了齐国,进了谭国,就算有人想要营救自己,可能也无/能为力,还需要向谭国交涉,这样一来,吴纠觉得被救的几率就小之又小,若是想要活命,还是需要自救。

  吴纠心里其实很紧张,方才那被人捂住的窒/息感,让吴纠一瞬间想起了上辈子的感觉,上辈子临死前那种缺氧,而又绝望的感觉。

  吴纠心里“梆梆梆”的猛跳,但是如今的情势,只能让自己稳定不下来,冷静不下来。

  吴纠轻轻地呼吸着,不让人知道自己已经醒了过来,静静的听了一会儿,就听到竟然有声音,不过很朦胧,是从车子外面传来的。

  一个五大三粗的声音说:“真他娘的晦气,下这么大雨,咱们停一停罢?”

  另外一个声音含糊的说:“停下来不好罢?若是齐国人追上来,可怎么办?”

  吴纠听着那朦胧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小,又被“唰唰”的雨声冲刷着,听不太真切,但是吴纠一下便听出来了,竟然是公子诡诸的声音!

  那五大三粗的声音说:“齐国人?哈哈哈,如今已经进了谭国的国界,还提什么齐国人?若说是齐国人,老/子不就是齐国人么?赶路都一天了,实在太累,雨也大了,咱们歇歇脚,吃口饭,明日雨停了再走,有我彭生在,不妨事儿的,就算有追兵,也就一拳一个给揍死!”

  吴纠听着那五大三粗的人说话,顿时有些惊讶,竟然是手撕鲁桓公的公子彭生,要不然能悄无声息的就摸进行辕,公子彭生可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武士。

  很快,车子就停了下来,看起来是公子诡诸妥协了,一来是因为他们进行的很顺利,彭生也被晋国收/买了,二来是因为彭生真的很厉害,三来也是因为诡诸有兵马保护着,四来是因为他们已经进入了谭国,这四点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

  这次计策非常成功,不愧是士蒍的计策,于是车子就渐渐停了下来,他们找了个地方歇脚,不过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什么地方歇息,倒是找到了一间破房子,众人就进去。

  吴纠很快听到车帘子被掀开的声音,随即就是一只大手,猛地一下就提起了吴纠,竟然不费丝毫吹灰之力,就将吴纠给拽走了,动作非常粗/鲁。

  吴纠的腰撞在车上,疼的“唔!”的一声,流了一头的冷汗。

  公子彭生拖着吴纠,直接拽进破房舍中,外面还在下雨,吴纠顿时一身都浇湿/了,又是秋天,荒郊野岭十分阴冷,冷的吴纠瑟瑟发/抖起来。

  “嘭!”一声,吴纠被扔在破房舍的角落里,眼睛上蒙着东西,吴纠看不清楚,不过很快,公子彭生笑着说:“哈哈,我侄/儿醒了!”

  他说着,一把粗/鲁的拽掉吴纠眼睛上蒙着的布,因为手劲儿很大,吴纠的脸颊被那布一抽,顿时竟然流/出/血来,顺着偏白的脸颊缓缓滑/下来。

  黑布一摘下来,吴纠便看到了,果然是公子诡诸,旁边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络腮胡,十分粗/鲁的样子,定然就是那个公子彭生了。

  公子诡诸阴测测一笑,说:“大司农醒了啊?大司农还记得之前怎么得罪本公子的么?”

  吴纠看了一眼公子诡诸,似乎很淡定,公子诡诸气的说:“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信不信,本公子现在就杀了你!”

  吴纠淡定的摇了摇头,说:“不是纠托大,但是纠还真不信。曲沃公子费尽心思的将纠从会盟行辕中虏出来,肯定不会想要杀了这么简单,否则也不用这么费劲了,是么?”

  公子诡诸被他这么一说,气的肺都要炸了,冷冷一笑,说:“好好好,你灵牙利齿,说的对,不过……”

  公子诡诸一笑,说:“本公子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这张脸长得好生漂亮不是么?身段儿也不错,我看比东关五强得多,反正现在也不能赶路,闲得很,就让你伺候伺候本公子!”

  公子诡诸说完还哈哈大笑起来,他和曲沃公都是喜欢男色的人,不过公子彭生可不喜欢,嫌弃的皱了皱眉,说:“臭男人有什么可顽的。”

  公子诡诸笑起来,十分猥琐的样子,说:“这你就不知道了,等我慢慢教你这其中的妙处,你看这齐国的大司农,自命清高得很,等你把他降服的时候,那可就有劲儿了。”

  吴纠皱了皱眉,听着公子诡诸的话,就觉得十分恶心,公子诡诸刚要走过来,这个时候就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还挺仓促的,就有一个士兵冲进来,他身上都是雨水,连忙说:“公子,不好了,行辕那边似乎有动静,齐国的人派了一队精锐的骑兵,往南边这边快马加鞭的赶来了。”

  公子诡诸一听,顿时就着急了,说:“怎么可能?!不可能暴/露!”

  公子彭生说:“不要着急,咱们走了一天,如今已经天黑,他们就算赶路也不可能追上咱们。”

  不过他虽然这么说,也没有方才的信誓旦旦了,说:“走,咱们连夜赶路,以免夜长梦多。”

  吴纠方被扔在墙角,这个时候又被公子彭生一把提起来,提着就走出了破房舍,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唰唰”的雨水冲刷着众人,大家又快速回到马车上,公子彭生将被捆起来的吴纠扔上一辆马车,然后放下车帘子,自己和公子诡诸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吩咐说:“快马加鞭,快走!”

  前面的车子很快咕噜噜行驶起来,吴纠被扔在缁车上,整个人倒在车里,雨水湿/透了衣裳,顺着头发往下/流,冷的吴纠“得得得”的上下牙相击,一刻也停不下来,感觉自己要冻死过去了。

  这个时候就听到“哗啦!”一声,一个人掀开车帘子,也上了车来,吴纠还以为是公子诡诸,或者是公子彭生,哪知竟然是一个小童,看起来仿佛和子清差不多大,十三四岁的模样,身材纤细,十分弱气的样子,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

  那小童上了马车,钻进来,又放下帘子,披了一件衣裳给吴纠,吴纠狐疑的看了他几眼,上下打量着。

  那小童身材瘦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长得颇有几分清秀耐看的模样,但是他的左脸上有个大巴掌印子,半张脸都肿起来了,眼睛下面也有乌青,不是睡眠不足的乌青,而是被揍的淤血,没好利索。

  再看小童的手腕,给吴纠披衣裳的时候,手腕露/出来一些,上面都是绳子的痕迹,还有割伤的痕迹,青青紫紫。

  吴纠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这个小童,随即声音沙哑,还有些哆嗦的说:“谢谢。”

  那小童听吴纠和自己道谢,似乎有些吃惊,抬头看了一眼吴纠,随即冷淡的说:“公子怕你被冻死了,他们得不到利益,让我来看看你。”

  小童说着,竟然伸手搭在吴纠的手腕上,似乎在探他的脉搏,然后慢慢说:“身/体虚弱,寒邪入骨,你恐怕以前有病根儿,若不好好养着,你也没几年好活了。”

  吴纠更加诧异的看着那小童,终于知道为什么公子诡诸和公子彭生劫持自己,要带着这么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小童了。

  恐怕这小童是个医师,还是个手艺很高明的医师。

  小童将一个医药箱子从自己背上摘下来,然后打开,拿出一只小匕,在箱子里挑挑拣拣,舀了一些捣成粉末的药材,放在小碗里,倒上一些水,不过水不是热的,沏不开药粉,小童冷淡地说:“将就喝罢,活着总比死了强。”

  吴纠手脚都被绑着,自己没办法喝,那小童就把药碗端起来,喂到吴纠嘴边,吴纠仰头喝掉,一句话也没说,小童有些奇怪,说:“你跟我想的不一样儿。”

  吴纠笑了笑,声音仍然沙哑,说:“那你想象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那小童说:“总不该直接喝了我给你的药,总该问一句是什么。”

  吴纠笑着说:“可我看得出来,你没有必要害我。”

  小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从哪里看出来的?”

  吴纠挑了挑眉,说:“从你的脸上……手上……可能还有身上、腿上,从你伤痕累累的地方看出来的。”

  那小童垂下目光。

  吴纠说:“你是公子彭生的小臣?”

  小童点了点头,吴纠又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说:“没有名字,我出生在棠邑,会一些医术,不过棠邑的人不信医术,他们只相信巫术,叫我棠巫。”

  吴纠顿时有些惊讶的又看了一眼小童,小童不知吴纠惊讶什么,他当然不知道,因为吴纠惊讶自己竟然碰到了一个“名人”。

  吕氏春秋中记载了齐桓公时期,一个很有名的大夫,在扁鹊还没出生的这个年代,春秋早期中期基本没有名医和神医,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年倒是算一个。

  吕氏春秋中记载,常之巫乃是齐侯身边的近臣,能预/测生死,占卜未来,还可以去疾病,巫和医在那时候是不分家的,因此常之巫也是个很有名的医生,齐桓公很宠信他。

  而常其实记做棠,便是棠邑的意思,巫不是他的名字,是职业的名称。

  眼前这个棠巫别看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但是竟然是个大名鼎鼎的人。

  吴纠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眼棠巫,随即说:“我看得出来,公子彭生待你不好,既然你有医术的才干,不如你将我放了,我可以带你一起逃走。”

  棠巫笑了笑,吴纠第一次看到他笑起来,那容貌瞬间就光彩照人,却是冷笑,还有些嘲讽,说:“大司农,彭生的队伍跟着二十几个精锐骑兵,您能一下撂倒几个?还有彭生其人,棠儿只见到彭生杀/人,从未见过有人能够撂倒彭生。”

  吴纠笑着说:“看来你也想过,而且做过。”

  棠巫说:“自然,我逃跑过,抓回来就是毒/打,不过后来我便不逃跑了。”

  棠巫没有说话,他眼中闪现了一抹狠戾的表情,吴纠瞬间就明白了,棠巫医术这么高超,肯定也深明毒/药的理论,他恐怕是暗暗想在给公子彭生下/毒,不过公子彭生虽不是个精明人,但是他也是贵/族之后,戒心还是有的,棠巫不是没有机会下手,就是没有机会下足剂量。

  棠巫又说:“若大司农有这个福/分,再等几天,或许就能逃出生天。”

  吴纠说:“还有多少天。”

  棠巫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十天。”

  吴纠皱眉说:“不行,太久了,十天足以到达晋国的地界了。”

  棠巫淡淡的说:“我能做的便是这般,彭生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剂量若是太大,谁都别想再活。”

  吴纠眯着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十天,太长了,这十天足够发生很多事情,公子诡诸那龌龊的心思已经暴/露/出来,吴纠之前又教训过他,晋国与齐国新仇加旧恨,吴纠觉得,就算公子诡诸留着自己有用,不会杀了自己,但是就像他说的话一样,照样有办法羞辱自己,让自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吴纠需要自保,另外一方面,十天足够能赶到晋国,那样晋国人一定会用自己来威胁齐侯,吴纠可不想作为拖累。

  吴纠目光阴晴不定,快速的闪烁着,眼神不断的颤/动着,似乎在快速思考什么事情,这个时候“呼——”一声,一股冷风吹过来,瞬间将车帘子掀飞起来,一股冰冷的雨瓢泼着浇进车厢。

  吴纠被雨水冲刷了一脸,棠巫赶紧伸手过去,将车帘子放下来,这辆缁车相当简陋,是运送货物的,他们一路上肯定要吃饭,里面堆得是干粮和水,很拥挤,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而前面那辆缁车,才是公子诡诸和彭生休息的坐骑。

  吴纠被雨吹了一脸,但是表情却突然染上了几分颜色,低声说:“我有办法。”

  棠巫就见吴纠的表情突然有些盎然,不只是什么意思,奇怪的歪了歪头,吴纠眯起眼睛,说:“你附耳过来,我有办法,一天之内就能撂倒整只队伍,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就算彭生再力大无穷,也不是难事儿。”

  棠巫听他信誓旦旦,似乎有些不信,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手腕上全是伤痕,新的旧的都有,不过还是附耳过去,听吴纠说话。

  车子赶到天亮,雨停了下来,众人累得不行,颠簸的不行,公子诡诸身/体受不住了,嚷嚷着要下车休息,大家没有办法,只好下车,也好生火/热/热饭吃。

  公子彭生下了车,就走过来,一把提起吴纠,吴纠一晚上受凉,虽然棠巫给他盖上了毯子,又喝了药,但是条件太差,吴纠的衣裳还是湿的,终于受不住病倒了,在发高烧,有些迷糊。

  公子彭生将他提下车,吴纠一下就醒过来,努力睁开眼睛,“嘭!”一下被甩在地上。

  这里是荒郊野岭,根本连个破房舍都没有了,士兵们生火造饭,吴纠被扔在一边儿,倒在地上起不来。

  公子彭生挥手“啪!”的一巴掌打过去,棠巫被一下打得跌倒在地上,另外半边脸也肿了起来,撞在地上还吐了口血。

  吴纠一见,那彭生打得棠巫险些站不起来,但是吴纠却不能发火,强行忍了下来。

  棠巫抹了抹嘴边的血,还是慢慢爬起来,公子彭生说:“快点,磨蹭什么!去造/反!老/子肚子都饿死了!”

  棠巫默默的走过去,将火堆添大,然后将粮食热了热,又烧了一大锅汤。

  棠巫在烧汤的时候,抬起头来,不着痕迹的看了吴纠一眼,吴纠也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棠巫就在起锅的时候,抓了一大把白溜溜的果子扔进锅中,不等那果子煮熟,随即快速起锅。

  公子诡诸和彭生颠簸了一晚上,得知齐侯竟然派人往南追查,吓得一刻也没合眼,虽然两个人都觉得齐侯的人追不上他们,但是谁也不敢放松。

  如今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儿,顿时肚子里都是咕噜噜的乱叫,饿的前胸贴后背。

  公子诡诸忍不住站起来,自己走到火堆旁边,险些对着那锅汤流口水,公子彭生刚要喝,公子诡诸说:“还是小心为妙。”

  他说着,拿出银针扎进锅中,搅拌了一下,等了好一会儿,银针根本没变色,公子彭生笑着说:“你太小心了,这小子怎么敢动手脚?他怂的厉害!若不是因为他医术高超,有个什么事情还能照应,老/子早就看他唯唯诺诺不顺眼,一把扭掉他的脑袋顽顽了。”

  公子诡诸见银针没有变色,赶紧把汤盛出来,就着干饼子吃起来,吃的津津有味,那边公子彭生也开始吃,二十几个士兵一路奔波,也是累积了,大家都赶紧吃着。

  吴纠是俘虏,自然没有人想到还给他吃饭,棠巫是奴/隶,也没人给他吃饭,其他人西里呼噜就吃着,都兴高彩烈的。

  吴纠看到公子诡诸和公子彭生一边喝汤,一边捞着起锅时撒进去的小果子吃,眼睛里不着痕迹的都是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