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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头偕老(2 / 2)


  虽然王子郑很可能是翟国人的血统,但是他们楚国才不在意这个,毕竟楚国就是一个多血统大融合的国/家,而且历来的楚国也不讲究周国那套,对于卿大夫们的出身不怎么在乎,有些不拘小节的风范。

  吴纠紧跟着册封了酆舒,酆舒此次与潞子国的人和谈有功,吴纠准备册封他为咸尹。

  咸尹就是劝谏的官/员,谁贪/污了,谁有反心,就弹/劾谁,位居上大夫,潘崇在做大司马之前,就被吴纠提拔做了咸尹。

  咸尹这个官儿,是最不讨人喜欢的,因为所有的官/员时时刻刻都被他盯着,唯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被他抓到把柄参一本。

  不过吴纠知道,酆舒这个人,并不需要别人喜欢他,他需要的只是国君的器重和权/利。

  酆舒立刻跪下来,说:“酆舒领诏。”

  虽然潞子国深处北面,但是楚国很多人都听说过酆舒的大名,酆舒只手遮天,而且非常有手段,还心狠手辣,如今吴纠封他为咸尹,楚国的卿大夫心中都有些发毛发憷,不知是不是会被抓到把柄。

  吴纠连续册封了两个人,继续又说:“另外,鲁季才华过人,秉性端正,寡人准备册封鲁季为太子少师。”

  他的话一出,众人立刻一片哗然,斗伯比和斗祁,还有潘崇彭仲爽他们其实早就知道吴纠的心思了,但是朝中其他人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吴纠带回来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听说是收养的,不是亲儿子。

  吴纠突然说要立公子季为太子少师,众人立刻就哗然起来。

  有人拱手说:“王上,我/朝还未有太子,哪里来的少师?”

  他这么一说,旁人立刻全都点头,说:“是啊是啊,请王上三思啊!”

  吴纠笑眯眯的说:“诸位莫慌,寡人正要与诸位说明这件事情,子文乃是寡人新收的义子,聪明伶俐,从小/便有大将之风,长大之后定然不可估量,寡人以为,小子文乃是我楚国储君的不二人选。”

  他这么一说,众人立刻又是喧哗一片。

  有人说:“王上,这不符合礼法啊,王上尚且年轻,还没有立后,为何着急立太子?”

  “是啊王上!我们楚国人,不像周国人,喜欢立长子,我们一向立小儿子为楚君,王上尚且年轻,还是再等等,等迎娶了王/后之后再说。”

  “小人听说这王子子文乃是不知来历的野孩子,还是被老虎养大的,从小茹毛饮血,比西戎人北狄人还要不开化,恐怕小王子野性难驯,说不定还会咬人,请王上三思啊!这样的野人,如何能继承我楚国的大统?!”

  吴纠听到那人这么说子文,顿时有些不高兴,脸色沉了下来,斗伯比和斗祁并不知道小子文的身世,只是觉得吴纠的态度很坚决,又隐约知道吴纠这么做的用意,毕竟齐侯与吴纠的事情,其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因此斗伯比和斗祁知道吴纠决定的事情不容置疑,但是也不怎么同意吴纠立一个“野孩子”,因此便没有说话,只是静观其变。

  朝臣们一直反/对,吴纠看了一眼小子文,小子文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一脸宠辱不惊的样子,看起来十分面瘫,其实吴纠知道,小子文是听不太懂,他能听懂的恐怕就是“野孩子”三个字。

  吴纠怕这些人的话对小子文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想要立小子文为太子,其实并不难,只要拉拢斗祁和斗伯比便可以了,不过这前期准备,还是要做一做的。

  吴纠说:“好了,寡人会考虑各位卿大夫的话,今日寡人疲惫了,先退朝。”

  他说着,站起来,招手说:“来,子文来。”

  小子文立刻从席上蹦起来,抓着吴纠的手,随着吴纠往路寝宫后面走去了。

  斗伯比和斗祁看到吴纠这么宠爱小子文,顿时觉得自己方才没有出声是正确的,不然很可能会招惹楚王不快。

  别管小子文是不是太子,但是他肯定都是楚国的小王子,毕竟吴纠已经收了他为义子。

  小子文随着吴纠走回了小寝宫,吴纠把他抱在怀中,安慰说:“子文乖,千万不要因为那些人的话而不欢心,知道么?”

  小子文点了点头,说:“子文知道,可是子文已经不吃生肉很久很久了,也不会喝血的,王父做的膳食比生肉好吃多了。”

  吴纠听他这么奶声奶气的说,顿时笑了出来,亲了亲小子文的鼻尖儿,大白立刻挤过来,光速的扑过来,挤在两个人中间。

  大白扑过来的势头非常猛烈,旁边的寺人和宫女不知情况,见到大白狼一脸凶狠的冲过来,顿时吓得“啊——”尖/叫成一片。

  吴纠耳朵差点给叫聋了,而小子文和大白都给叫傻了,一脸奇怪的看着那些受惊的宫女和寺人。

  吴纠回国之后没有多久,郧国使臣就来了,郧国国君和夫人可还没有忘了想要攀上吴纠这个事情。

  毕竟吴纠自从从虎牢关回来,那身价可是与日俱增,很多国/家都想要派使臣过来说亲,郧国也在南面,与楚国不算太远,因此想要拉拢楚国。

  郧国夫人听说吴纠想要立小子文为太子,不过被群臣反驳的事情,因此萌生了将女儿嫁过去的想法。

  之前吴纠醉酒的时候说不喜欢年纪大的,这次郧国夫人只是把年纪小的小国女送了过来。

  郧国夫人学了个乖,并没有说是来说亲的,而是说来探亲的。

  斗伯比与郧国夫人的两个女儿都是表兄妹的关系,两家人沾亲带故,因此小国女来探亲,也是说得过去。

  再加上正好斗伯比的寿辰就要到了,因此郧国夫人就借着斗伯比寿辰的借口,送小国女过来,想要再与吴纠攀谈攀谈,没准就能成就好事儿。

  很快郧国的队伍就来了,护送着郧国的小国女,郧姬与姐姐年纪相差很大,今年还是妙龄,才十六岁左右,在吴纠眼中看起来就是未成年,还在上高中的年纪,吴纠对她自然是没什么兴趣的。

  郧姬来了之后,一直住在郢都城的驿官中,斗伯比和斗祁因为和郧姬沾亲带故,因此被吴纠派来迎接郧姬。

  同时迎接郧姬的还有乐尹彭仲爽。

  正巧赶上潘崇公干,从丹阳城回来,进入郢都城的大门,队伍停滞在门口,听说是郧姬的队伍来了,因此要稍等一下。

  潘崇也是无聊,就下了马,走过去看看热闹,没想到看到了彭仲爽,那郧姬下了马车,因为在虎牢关见过彭仲爽,因此似乎有些“亲切”,脸红的和彭仲爽说了几句话。

  潘崇知彭仲爽是个美男子,尤其他身材高大,还透露着一股文人气质,很多女子都喜欢这个类型的。

  但是郧姬这趟过来,明明是打着探亲借口来说亲的,结果竟然对彭仲爽眉目传情,潘崇一看,心里那叫一个火啊。

  因为郧姬言辞暧昧,还总是暗送秋波,彭仲爽迎接之后就直接走了,让斗伯比与斗祁送郧姬去驿馆,也免得被人诟病。

  他准备回宫复命,没走多远,就看到潘崇骑在马上,正遥遥的看着自己,潘崇因为刚回来,身上还带着任务,因此穿着一身黑甲,虽然身材高挑,但是看起来十分威严,竟然有种凛冽的气质。

  彭仲爽看到潘崇就笑了一下,潘崇凉凉的用马鞭/子挑着彭仲爽的下巴,说:“啧啧啧,乐尹这个大美/人,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潘崇说完,连自己都觉得语气太酸了,连忙咳嗽了一声,说:“本司马要回宫复命了。”

  彭仲爽挑眉说:“正好,仲爽也要回宫复命,仲爽与司马大人同路。”

  斗伯比与斗祁送郧姬来到驿馆,就要告辞离开,郧姬却赶忙叫住二人,笑着说:“两位表兄,可谓借一步说话?”

  斗祁与斗伯比对视了一眼,便说:“郧国国女有什么话,不妨就在这里说罢。”

  郧姬知道那两个人想要避嫌,便笑了笑,说:“小妹与两位表兄乃是亲戚关系,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小妹刚来到楚国,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希望两位表兄多多扶持才是。”

  斗祁点了点头,拱手说:“郧国国女远来是客,我楚国自当让国女宾至如归。”

  郧姬笑了笑,说:“还有一件事儿……小妹听说,楚王/还没有立王/后,后宫之中也甚是凋零,小妹既然与两位表兄是一家人,那这……若是两位表兄能帮忙小妹一把,那么其实也对斗家有不少好处,不是么?小妹知道,两位表兄在楚国都是举足轻重的地位,说出来的话绝对有分量,因此还请两位表兄帮小妹,在楚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反正是有人要做楚国的王/后的,不如让小妹来做,您说是不是?”

  斗祁与斗伯比对看了一眼,斗伯比没有说话,只是闭目养神,斗祁则是轻笑了一声,拱手恭敬的说:“郧国国女所说都是道理,然……”

  斗祁幽幽一笑,说:“国女既然对我王有/意思,就请注意国女的言行,检点一二。”

  郧姬没想到斗祁说话这么直接,她方才看到彭仲爽,的确有些意思,不过彭仲爽没什么意思,而且还提前走了,郧姬也就没当回事,结果现在被斗祁拎出来说,脸上顿时非常难看。

  斗伯比自始至终没说话,站头便离开了,斗祁拱手说:“还请国女好生休息。”

  他说着,也跟着斗伯比走了。

  郧姬没想到讨了个没趣儿,她是按照母亲所嘱咐的,完完全全的复述了一遍,不过没想到弄了一鼻子灰,气的郧姬使劲跺脚。

  郧姬就不知道了,这斗家的人有什么好,她的大姐宁肯一辈子不嫁,而郧姬看来,斗家的人都十分牛顽,而且冥顽不灵。

  斗伯比的寿辰就要到了,郧国派来了贺寿的使臣,这消息一下就传开了,不止如此,其他国/家也纷纷派来贺寿的使臣,明面上是给斗伯比贺寿,其实是为了拉拢楚国。

  楚国的地位增长的非常迅速,还和周国成为了友好的邦交国/家,这样一来,很多周国的封国都开始名正言顺的与楚国交好,与楚国攀谈。

  楚王/后宫空缺,可不只是郧国一个国/家要把女儿嫁过来,郧国是小国/家,很多国/家不把他们看在眼中,也纷纷送来使臣和女儿,想要让吴纠物色,没准就能和楚国联姻。

  郧姬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很危/机,就买通了宫中的宫女,想要与吴纠培养感情。

  吴纠这日在花园中陪小子文顽耍,前些日子因为刚刚回国,因此吴纠的事情特别多,忙叨的几乎不能睡觉,这么几天下来,黑眼圈特别的重。

  吴纠好不容易松懈下来一些,就去检/查了小子文的功课,公子季一直夸奖小子文非常聪明,特别好学等等,吴纠检/查之后也觉得小子文特别上进,就答应让他挑个礼物。

  小子文却说他不想要礼物,只想要王父陪他一天,让王父好好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吴纠一听,感觉小子文是个贴心的小棉袄,不只是好学上进,而且非常的懂事儿听话,吴纠自然就答应了。

  这天吴纠就陪着小子文在花园里顽耍,其实严格来说,应该是吴纠小子文陪着大白在花园中顽耍。

  这些日子大白总是在小寝宫中,因为他一跑出来就会引起宫中的恐/慌,因此大白只好老实的待在小寝宫里头,不敢出来了,就怕那些看起来很奇怪的人/大声尖/叫。

  如今撒了欢儿,自然要尽情顽。

  大白在在地上打滚儿,然后跑到花丛旁边使劲嗅,花粉让它猛地就打了一个喷嚏,一脸懵的睁着蓝色的眼睛,然后对着那些花呲牙咧嘴的,看起来是恐/吓似的。

  小子文见到大白的呆样儿,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小子文跑过去摘了两朵花,回来之后别在吴纠鬓发旁边。

  大白一见,似乎也想要花花,立刻跑回来,拱着小子文,示意自己也要一朵花,小子文就把剩下的一朵别在的大白的头上。

  大白脑袋上多了一个开花的呆毛儿,瞬间差点笑死吴纠和小子文,两个人正开心着,结果郧姬就跑来巧遇了。

  郧姬装作一副巧遇的模样,走过来,笑着说:“姬拜见楚王,见过小王子。”

  吴纠见郧姬来了,便咳嗽了一声,把自己鬓发上的花摘下来,还给了小子文,小子文就把这朵花花也别在大白的头上,大白的头顶从一根呆毛,变成了一对花花的触角,一晃头还摇来摇去,十分可爱,呆气瞬间乘二!

  吴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说:“郧国国女今儿怎么进宫来了?”

  郧姬笑着说:“姬今日闲来无事,本想参观一下楚国的王宫,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巧遇王上,真是有缘呢。”

  吴纠干笑了一声,郧姬方才远远的看到吴纠和小子文顽耍,知道吴纠宠爱小子文,立刻凑上去,殷勤的说:“哎呀,小王子生的真是伶俐可爱,当真讨喜,姬一见就好生喜爱,不知怎么的,心中生出一股亲切之感呢。”

  郧姬这么说,其实是套近乎,投其所好罢了,郧姬明白吴纠宠爱子文,甚至还想封子文/做太子,若是自己表达出喜爱子文的样子,说不定能得到吴纠的青睐。

  吴纠听着她的话却笑了一声,郧姬不知吴纠在笑什么,还以为吴纠是喜欢听自己这般说话。

  其实吴纠是哂笑,郧姬说不知怎么的生出一股亲切之感,吴纠觉得,也的确是该亲切,因为小子文可就是你姐姐的亲儿子啊,这么说起来,郧姬还是小/姨母呢,自然要亲切了。

  郧姬以为吴纠喜欢自己这般说话,连忙更加殷勤,说:“小王子今年多大了?真是可爱讨喜呢,姬……”

  她说着,想要伸手去摸小子文的头顶,小子文是被母虎养大的孩子,天生戒备心特别强,别看他与吴纠这么亲/密,其实刚见到吴纠的时候,还把吴纠的手给挠伤了,那会儿对吴纠也是相当戒备,后来才慢慢放下了戒备心的。

  郧姬想要去摸小子文,小子文自然要戒备,猛地躲开两步,郧姬的手落了空,不止如此,小子文还藏在了吴纠身后,戒备的看着郧姬,郧姬一下觉得特别丢脸,搞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似的。

  郧姬顿时脸上抽/搐了两下,瞪了小子文一眼,小子文被他一瞪,更是戒备,其实也是害怕,就躲在吴纠身后不出来了。

  吴纠连忙拍了拍小子文的肩膀,说:“子文,没事儿。”

  小子文抓着吴纠的衣裳不出来,这个时候楚国负责外交的左徒快速的走了过来,说:“王上,小人有要事禀报。”

  吴纠点了点头,就暂且与左徒走到一边,让左徒禀报。

  原来左徒来的这么匆忙,其实是因为斗伯比的寿宴一事,左徒已经接到很多国/家的文书,想要过来给斗伯比贺寿,刚刚左徒又收到了秦国递来的文书,想要派秦国当今国君的弟/弟,秦国的公子嘉过来,给斗伯比贺寿,并且给楚国送上珍馐美玉,与楚国结好。

  秦国如今在位的乃是秦武公,秦武公名叫赵说,嬴姓,乃是秦宪公的长子,在做公子的时候,一直都是太子,他还有两个弟/弟,老/二乃是秦宪公的次子,也是和秦武公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便是这位公子嘉,嬴姓赵氏,名嘉。

  秦武公还有一个弟/弟,和君父小妾所生的儿子,在秦宪公去世之后,秦武公准备继位,他这个小妾所生的弟/弟突然开始造/反,逼/迫秦武公退位,秦武公和弟/弟公子嘉被/逼逃亡在外,最后公子嘉拥立兄长,再次杀回都城,帮助秦武公重新坐上国君之位,周天子正式册封秦武公为秦伯。

  如此一来,这位正在执/政的秦武公,因为被自己的异母弟/弟篡位排挤,所以自然养成了多疑的秉性,他继位之后,立刻将所有异己全部铲除,并且重用自己的亲弟/弟公子嘉,公子嘉与大哥的年纪相差甚多,但是两个人关系亲厚,非比寻常,在兄长继位之后,平步青云,战功卓著。

  公子嘉先后领/导了很多次战役,向北巩固周朝土地,打的西戎人落花流水,秦国这个时代还不怎么出众,因为他们大部分的注意力全部注重在对付西戎人身上。

  在周平王时期,因为秦人护驾有功,被/封为伯爵,周平王曾对他们许诺,只要秦人能向北夺回周朝的土地,他们从戎狄人手中夺得多少土地,那么这些土地就合法的归属秦国所有。

  因为这句话,秦人开始专心对付西戎人和北狄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因此一直以来并没有和周国内部国/家发生太多的冲/突。

  不过从秦武公开始,秦国已经不把目光局限于北面的土地,他们开始往中原望眼。

  秦武公曾与弟/弟公子嘉说过,他的愿望是让老秦人在黄河边饮马放牛,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这个愿望。

  公子嘉为了完成这个愿望,南征北战,一时之间竟然功高震主,就在公子嘉出征之后,很多朝中官/员已经不满于公子嘉的功绩和权威,趁着公子嘉不在的时候,大肆中伤公子嘉。

  秦武公这个人,本是极为信任自己的弟/弟的,毕竟他们是同父同母的兄弟,然而在继位的时候,秦武公遭到了异母弟/弟的篡位,这给他留下了不少阴影。

  国君都是多疑的,秦武公心性本就不稳定,再加上臣子的撺掇,这让秦武公开始怀疑自己的亲弟/弟公子嘉,如此一来,再加上公子嘉真的功高震主,百/姓爱戴,秦武公难免越看他越不顺眼。

  左徒得到消息,其实这次秦伯派公子嘉过来,一方面是贺寿,另外一方面是交好,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要将公子嘉留在楚国,当做与楚国交好的……质子。

  各个国/家派送质子,本就稀松平常,是个很常见的事情,各国为了和平,把公子送过来作担保,一旦要开仗,最倒霉的自然是质子了,一剑斩了都是便宜的,分尸啊剁成肉泥啊,也是理所应当,很多质子都会生不如死。

  吴纠有些惊讶,秦伯竟然把公子嘉送过来了,旁人不知道,吴纠可知道,虽然秦伯此时如此忌惮公子嘉,然而公子嘉可是秦武公之后继位的秦国国君,谥号德公。

  秦德公嘉是将秦国都城转移到雍城的国君,并且让人做了占卜,占卜的巫师说,秦国的都城立在雍城,非常利于秦国的发展,秦国的子民在不久之后,便可以在黄河边饮马放牛,子孙无疆。

  值得一提的是,赵嘉的哥/哥秦武公,其实是有儿子的,这个儿子还是太子,但是在秦武公去世之后,他的儿子并没有登上伯爵之位,至于为什么,史料都没有记载,只是记载说,秦国的子民和群臣拥立秦德公,觉得赵嘉文武兼备,才识过人,因此才拥立秦德公,秦德公继位之后,将自己的侄/子封在兄长昔日的都城平阳。

  吴纠一直觉得,秦德公的继位肯定十分耐人寻味,到底是顺理成章,还是黄袍加身,这就说不定了,不过这个秦德公,虽然功绩累累,不过他继位一共只有三年,便病逝在雍城宫殿之内。

  如今秦国公子嘉要来楚国拜寿,吴纠自然是欢迎的,若赵嘉真的留在楚国,吴纠理应款待这个未来的秦国国君,说不定对楚国还有利益可图。

  吴纠与左徒说话的时候,郧姬就在一边儿站着,她自然听不懂这些了,也不想听这个,不过看到吴纠正忙着与左徒说话,便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小子文。

  小子文是个天生的面瘫脸,戒备的抬着头看着郧姬,郧姬还以为小子文也在瞪自己,顿时就怒了,想起方才小子文给自己吃瘪,还在楚王面前,顿时更是生气。

  郧姬转头看了一眼吴纠,吴纠没有注意他们,于是郧姬便走过去两步,狠狠踹了小子文一脚,还低声骂道:“野种!”

  小子文可是被老虎养大的孩子,说白了小子文虽然不太懂人情世故,但是动作非常伶俐,他看到郧姬踹过来,立刻就闪身躲过去,动作很快。

  郧姬踹了个空,差点把自己的腰扭着,吴纠是没看见的,但是大白在小楼外面趴着,看的清清楚楚,有人敢踹它的小主人,大白顿时就怒了。

  别看大白平时像一只贪吃贪睡又贪顽的雪橇三傻,你就算不理它,它一个人也能顽出花样儿来,但是它的本质可是一头狼,而且还是非常威严,体型硕/大的狼。

  大白看到郧姬攻击小子文,顿时就从地上窜了起来,方才还眯着要睡觉的眼睛,突然一下就张/开了,冰蓝色的眸子闪着寒光,前腿稍曲,后退猛地一蹬,“呼——”一下就扑了出来,对着郧姬要咬。

  “啊啊啊啊——”

  郧姬大喊了一声,看到一头狼冲过来,连忙转身要跑,结果一下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咕咚!”一声直接栽在地上,竟然把额头给磕破了,额头上有个伤口,古代可是破相的意思。

  郧姬趴在地上,都顾不得自己破相了,连忙大喊着:“救——救命啊!!”

  吴纠和左徒还在说话,哪知道这边突然发出大喊的声音,回头一看,全都吓了一跳,大白一脸凶狠,张着獠牙,将郧姬踩在地上,对着郧姬怒吼着。

  小子文也吓了一跳,连忙奶声奶气的喊着:“大白,不要咬人!”

  大白却在气头上,十分不听话,虽然的确没有咬郧姬,但是踩着郧姬,对着郧姬怒吼,尖尖的獠牙在夏日的光线下直晃眼。

  郧姬吓得不行,持续的尖/叫着,小子文见大白不起来,赶紧跑过去,使劲揪着大白的尾巴,把它往后拖。

  大白不满的晃了晃自己的尾巴,但是怕打到小主人,只是晃了晃,于是便被小子文揪着尾巴拖到了一边。

  吴纠连忙走过来,说:“怎么回事?”

  郧姬吓得脸无血色,哭哭啼啼的说:“呜呜呜……楚王,您要给姬做主啊,这……这王子怎么养了一头凶悍的野兽,若是伤到了人,可怎么办才好,幸而今日楚王救了姬,不然姬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郧姬说着,要往吴纠怀中靠,还说:“像这样的野兽,就该套/上嚼子,否则太不成体统了!”

  小子文连忙护住大白,大白还要怒吼,小子文抓/住他尖尖的嘴巴,愣是给箍/住了,不让大白吼,说:“王父,不是大白的错,大白是想要护主,是郧国国女无端的要踢子文,大白才会突然大吠的。”

  吴纠听到这个,顿时皱起眉来,郧姬慌了神儿,连忙说:“不是不是,定然是小王子会错意了,姬……姬是看小王子衣裳上有灰尘,想要帮他掸一掸的。”

  吴纠冷冷一笑了一声,说:“原是误会,那便好办了,郧国国女受了惊吓,寿宴之前,就先在驿馆里安心静养罢,尽量不要随意走动,来人!”

  他说着,寺人和宫女赶紧跑过来,说:“王上请吩咐。”

  吴纠摆了摆手,说:“送郧国国女回驿馆去。”

  郧国国女没想到变成这样,自己磕破了头不说,吴纠还要袒护那野孩子,顿时又气又怒,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被遣/送回驿馆,老实呆着了。

  吴纠等郧姬走了,吩咐左徒准备招待秦国使臣,随即连忙蹲下来,搂住小子文,说:“子文,有受伤么?”

  小子文摇了摇头,却一脸苦恼的表情,板着嘴角,嘟着嘴巴,看起来十分可爱,不过皱着小眉头,让人十分心疼。

  吴纠说:“怎么了?”

  小子文认真的说:“王父,子文是不是不能留在王父身边?”

  吴纠惊讶的说:“怎么突然这么说?”

  小子文苦恼的说:“很多叔叔伯伯都说子文是野种,方才郧国国女也说子文是野种,王父也因为子文的事情而苦恼,王父已经很辛苦了,子文不希望王父因为子文的事情费心。”

  他这么一说,吴纠心中顿时不知是什么感觉,连忙将子文抱在怀中,说:“子文乖,你没有让我苦恼,你也不是野种,你长大/会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名留青史,会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举起头来仰视着你。”

  小子文听得似懂非懂,却点了点头,似乎十分听话。

  吴纠陪了小子文一天,之后又开始忙碌起来,因为斗伯比寿辰的缘故,很多国/家都派使臣而来,还有秦国派来公子嘉做质子的事情不胫而走,不知是谁透露了出去,很多国/家也开始纷纷效仿。

  眼看着楚国越来越强大,如今由于齐国和周国联/盟,已经形成三国鼎立的事态,齐国与楚国又在继续膨/胀,在这种情况下,谁敢和楚国交恶?可不都上赶着送来质子,表达诚意么?

  吴纠顿时头疼的要命,这么多国/家都送来公子做质子,齐国竟然也来捣乱!

  吴纠不知道齐侯怎么想的,没两天左徒就送来了一封文书,说是齐国的文书,吴纠展开一看,好家伙,这笔记是齐侯的,吴纠一眼就认出来了。

  齐侯态度十分诚恳,说想与楚国交好,所以也效仿秦国,打算送来质子,与楚国达成百年和平的协议。

  吴纠看着这封文书,都是头疼的要命,就算不要质子,吴纠也不可能和齐国决裂,而如今齐侯要送来质子,吴纠真想不到他要把谁送过来?

  难道是长子无亏?

  或者是齐侯的干儿子石速?

  总不能把太子昭给送过来当质子罢?

  信上也没有明确说明是谁,而且齐国的队伍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会抵达楚国境内,请楚王放行,让他们进入郢都城。

  吴纠头疼的批了文书,让左徒去安排这件事情,允许齐国的贺寿队伍,还有送质子的队伍进入郢都城,吴纠倒要看看了,齐侯把谁送过来当人质。

  斗伯比已经退隐了,不过因为整个斗家都是斗伯比开创的,因此名声十分响亮,再加上邾国也想和楚国交好,便借着贺寿为名,从四面八方,谁也不甘落后的涌/入郢都城中。

  距离贺寿还有一个月,郢都城已经人满为患了,今日有两股队伍将会进入郢都城,一股是从秦国平阳而来的秦公子嘉的队伍,这股队伍会从丹阳城进入郢都城,而另外一股队伍就是齐国贺寿并且派送质子的队伍,将会从荆门城进入郢都城。

  这样一来,两股队伍正好撞了使臣,却不是从一个城门入城,吴纠自然会去迎接齐国的队伍。

  本一切都打算好了,吴纠已经要去迎接齐国的队伍,但是齐国的队伍临时有些差错,无法按照正常时辰抵达,可能要错后半日,无奈之下,吴纠只好又绕道郢都城的另外一个城门,去临时迎接秦国的队伍。

  秦国的队伍并不是特别奢华,但是也非常有气派,身为特使的公子嘉坐在黑色的高头大马上,一身戎装,他年纪不大,二十岁五岁左右,这个年纪已经出人头地,功高盖主,引领秦军南征北战,在贵/族之中是十分少见的,可谓是青年才俊。

  秦公子本人身材高大,一身戎装看起来威风凛凛,五官端正,而且眉目深邃,他的父亲虽然是秦国国/家,不过母亲是鲁姬子,因此秦公子本人长相虽然硬朗刚毅,却带着一股细腻的俊美,这一点倒是和齐侯有点异曲同工的感觉。

  秦公子见到吴纠,翻身下马,大步走上前,拱手说:“赵嘉见过楚王。”

  吴纠也向他拱手,笑着说:“秦公子一路劳顿,寡人已经在宫中备下宴席,若是不弃,请与寡人进宫,小酌几杯。”

  赵嘉看起来虽然是个武夫,却难得的彬彬有礼,也没有书生气的穷酸,笑着说:“楚王美意,赵嘉怎敢推脱。”

  他说着,正好看到吴纠身后站着的一群士大夫们,一抬头,就与酆舒的眼神撞在了一起,酆舒赶紧低头,赵嘉却笑了一声。

  吴纠见赵嘉方才还彬彬有礼的样子,突然笑起来有些阴狠,不由有些奇怪,寻着赵嘉的目光一看,便看到了站在后面,新封咸尹的酆舒。

  吴纠笑了笑,说:“秦公子难道与寡人的士大夫认识?”

  赵嘉听他这么说,又笑了一声,说:“实不相瞒,有些渊源,承蒙酆舒大夫不弃,蹭在将场上,见过两三面。”

  他这么一说,吴纠猛地想起来了,酆舒原本可是潞子国的人,而秦国一直致力于向北扩充自己的领土,难免与西面的戎人和北面的狄人交锋,潞子国乃是赤狄之中最强悍的一族,赵姬又是秦国的百战将军,这两个人自然是见过面的,而且如同赵嘉所说,颇有渊源,只不过这渊源,定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好渊源了……

  酆舒干笑了一声,总觉得自己流年不利,先是被吴纠耍,然后又被潞子国的国君绑了,如今来到了楚国,竟然还见到了宿敌,这运气也是背到家了。

  吴纠笑了笑,说:“既然有渊源,那秦公子更要入宫多饮两杯了。”

  赵姬笑着说:“楚王说的正是,那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

  吴纠让开一步,展开黑色的袖袍,请秦公子先请,秦公子嘉却不敢上前,而是拱手请吴纠先行,吴纠也不再推让,便抬步往前走去,众人一道入宫。

  他们刚入了宫,坐在席上,正要用午膳,吴纠还琢磨着,用了午膳,稍微休息一会儿,晚上还要去迎接齐国队伍。

  哪知道他正想着,斗祁已经大步走进来,拱手说:“王上,齐国的队伍刚刚进了城,已经要进宫拜见来了。”

  吴纠一听,顿时觉得齐国的队伍真是没谱儿,赶紧站起身来,对秦公子嘉拱手说:“真是对不住,请秦公子先饮两杯,寡人还要去迎接一下齐国使臣,马山就回来。”

  赵嘉一听,连忙站起来,笑着说:“嘉尝听说齐国的大名,只是秦国在西面,齐国在东面,一直无缘相见,如今有这个机会,还请楚王同意,赵嘉请求随同楚王,一同迎接齐国使臣。”

  吴纠听了,就知道赵嘉是给他台阶下,也不至于吴纠尴尬,吴纠当即便同意了,众人走出宴厅,迎在宫门口。

  果然很快就见到齐国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那队伍可比秦国的队伍要壮观的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国君出行的仪仗队,非常之讲究。

  吴纠率领着文武百官,自然一旁还有秦公子赵嘉,众人都在宫门口站定,那队伍很快便到了跟前。

  吴纠一看,仗势还真是大,迎头的仪仗将军乃是齐国大司行公孙隰朋,易牙身在司马供职,竟然也跟来了。

  吴纠转念一想,送质子不会是送小荻儿过来罢?不过又一想,小荻儿是自己的义子,又不是齐侯的义子,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到送小荻儿过来。

  公孙隰朋首先翻身下马,对着吴纠拱手,一脸微笑的说:“隰朋拜见楚王!”

  吴纠笑着说:“齐国大司行多礼了。”

  公孙隰朋行礼之后,立刻回身,来到了缁车旁边,卷起车帘子,很快众人便从缁车中迎来了这次齐国的特使,也就是齐国送来的质子。

  吴纠眼睁睁看着车帘子打起来,随即一个人从缁车中走出来,仿佛是慢镜头一看,吴纠先看到了他黑色的衣摆,绣着精美花纹的宽袖,随即是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紧跟着是被黑玉冠束缚整齐的头发。

  那男子从缁车中缓缓走下来,面上带着微笑,身材高大,将黑色的袍子完全撑了起来,不会显得没有气势,反而显得挺拔英俊,墨发全部向上背起,露/出男子光洁饱满的额头,看起来本有十分的凌厉,不过他面上擒着微笑,因此那十分的凌厉被减淡到了七八分,余下两三分都是难以描绘的成熟与俊美。

  那男子挑着薄而有型的嘴唇,随着“踏踏”几声,从车驾中走了出来。

  吴纠却一瞬间傻了眼,愣愣的看着那男子,他总算知道为何齐国的队伍仗势如此之大了,因为那不是好像齐国国君的仪仗队,根本就是齐国国君的仪仗队……

  从缁车中走出来的“齐国使臣”,摆明了就是齐侯本人!

  吴纠顿时更加头疼了,旁边的大臣们都见过齐侯,也有些怔愣,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齐侯笑眯眯的说:“二哥,别来无恙?”

  吴纠咳嗽了一声,掩饰着脸上的抽/搐,保持着一个国君应有的气度,微笑着说:“这……齐公驾临,寡人深感荣幸,只是不知……齐国的特使与质子何/在?”

  齐侯此时已经走了两步,慢慢靠近吴纠,吴纠不知几日不见,为何齐侯的气场见长,就这么款款的走过来,让吴纠有一种莫名脸红心跳的感觉,一股苏气扑面而来。

  齐侯站在吴纠面前,一展黑色袖袍,双手展开,那股苏气更是加倍扑面而来,齐侯低沉着嗓音,笑眯眯的说:“嗯?齐国使臣和质子……不正在二哥面前么?”

  吴纠一愣,随即额头上青筋乱蹦,心中突然有几句国骂,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