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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2 / 2)


  黎斯三人在东跨厢房等到戌时左右,三人离开了厢房,向着吴闻探查好的冰窖方向而来。一路上也碰见了几个唐府的丫鬟家丁,但丫鬟家丁已经都认识了黎斯,并没有阻拦,反而是急匆匆的赶路。

  黎斯三人在路过一个偏院时,闻到了一股烟尘味,靠近了看,才发现是有个小丫鬟偷偷在烧纸钱。黎斯稍微靠近,听到丫鬟嘴里嘀咕着说:“凤儿姐姐,唐府里你对小杏最好,现在你不明不白的走了,小杏不知道怎么办才能帮你,只能给你烧点阴间纸钱,好让你黄泉路可以走的顺利。凤儿姐姐,你……保重,也要保佑小杏。呜呜……呜呜。”这丫鬟唤作小杏,小杏说到最后,只剩下了呜呜的哭声。

  黎斯摇头,没再停留,带着白珍珠跟在吴闻身后,没多会,三个人果然来到了一座石门前。

  石门上挂着一把铁锁,却并未锁起来,想来这冰窖内无甚值钱东西,也没这个必要。黎斯、吴闻和白珍珠鱼贯进了石门后,石门后有一间狭小的房间,房间内有简单的桌椅摆设,然后房间里头是另外一扇厚重的石门,黎斯和吴闻推开石门,其间还有一扇木门,三重门户隔绝开了同外面气息的混杂,保持了冰窖内常年冰寒的冷气。

  木门之后就是一条一直向下的石梯,一直向下,来到了冰窖里。

  唐府冰窖自非普通人家冰窖可比,占地左右足有百丈余,高低也有三丈,按照冰槽分列,最大冰槽里盛放着人高大小的冰块,小些的冰槽也是孩童大小的冰块,冰槽相接,一眼望去,也有四五十个。冰窖边缘还搁放着一些精致些的冰匣子,里面盛放着各式各样的冰雕模型。黎斯这时对吴闻和白珍珠说:“我在死去的凤儿衣角上找到了小块的冰晶,这种时候衣衫能沾染上冰晶的地方并不多,偌大的唐府估计就只有这冰窖可以办到。”

  “啊,那凤儿一定曾经被关押在冰窖里,衣角才沾染了冰晶。”吴闻明白了黎斯的意思,借口说,白珍珠看着一片冰白的冰窖,小声说:“这里藏过死人?”

  “怎么,小丫头,怕了啊!”黎斯笑笑说,吴闻一旁也说:“肯定怕了。”

  “谁怕了,只是这里冷。”白珍珠挺着胸脯说,黎斯望着冰窖跟两人说:“凤儿之前无论生死,肯定被关押在这里过,所以我寄希望可以在冰窖里找到一些线索。”

  黎斯说完了,三个人分开来,在偌大的冰窖里仔细搜扫。白珍珠跟在黎斯不远的地方,不多时就对单一的冰槽冰块失去了兴趣,反倒是对边缘精致美丽的冰雕来了兴致,一个一个将冰雕看过,这些冰雕像是为唐府配菜而专门做好的特制底座。冰雕中间都被镂空,里面可以盛放各类食材,白珍珠想着冒着白气的冰雕里有着美味佳肴,就不觉得肚里一阵鸣叫。

  “呀!”白珍珠突然叫了起来,黎斯以为小丫头又怎么了,赶紧过来,却发现白珍珠只是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一座振翅冰鹰的雕塑,黎斯再看,也发现了不寻常之处。在冰鹰展翅的一边翅膀上有一抹殷红色,黎斯用手指轻轻沾了一点放在鼻尖,点点头说:“是血。”

  白珍珠看着莹白之上的鲜红,不由得一阵退缩,不自觉拉住了黎斯的手,黎斯拍了拍她的手,转目在冰鹰附近开始搜找,吴闻也过来了,不多会儿,吴闻找到了一个空置的冰槽,里面有更多的鲜红色,黎斯望着冰槽,道:“想来凤儿曾经就被藏在这冰槽里。”

  冰槽槽底角落,一小块白色掩在白色冰槽里险些被黎斯所忽略掉,倒是细心的白珍珠发现了,捡了出来交给黎斯,这是小块白色的丝料,吴闻道:“这丝料不属于凤儿,难道是凶手不小心留下的?”

  黎斯沉吟道:“这丝料是干什么的?”

  “你不懂了。这是白素丝,白素丝只能用来做一种衣服,就是这十几年来在青州十分流行的白素裟,丝裟贴身,十分漂亮呢。”白珍珠说到漂亮的白素裟,不由得眼睛发亮。

  “吴闻说的对,这白丝定不属于凤儿,只是属于谁,又为何留在冰槽里却要再说。”黎斯将白丝收好,三个人又在冰窖里找寻了盏茶时间,再无收获。

  黎斯三人离开冰窖,穿过木门,来到石梯尽头的石门前,黎斯推门,瞬间脸色变得难看,白珍珠没发觉黎斯的脸色,跟上来说:“黎大哥,你怎么还不推门,出去啦,在冰窖里待这么久,都快要冻死我了。”

  黎斯还是没动,白珍珠等不及用力推门,却发现石门纹丝不动。黎斯看着焦急的白珍珠摇摇头说:“没用了,门被锁住了。”

  第四章 冰天冰地飘渺音

  黎斯用外衣紧紧裹住白珍珠的身体,那边的吴闻脸色也已经变成铁青色,三个人已经被关在冰天冰地的冰窖里足有三个多时辰了,丝丝冰寒就如同无数的蚂蚁涌上身体蚕食着你的意识,即便是吴闻这习有武功的年轻捕快也已经开始觉得吃不消了,浑身不时打着哆嗦,而这边的白珍珠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白纸,意识渐渐模糊,只用双手紧紧抓住黎斯的衣衫,喃喃的问:“黎大哥,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别胡说,你怎么会死。”黎斯心疼的看着白珍珠,渐渐拢出微笑说:“你忘记了,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轩辕善的小师妹,你比那个怪物都厉害,怎会死。珍珠,你醒着,一定要让自己醒着。”

  “黎大哥,我觉得好冷,冷的我好想睡觉。”白珍珠话语渐渐没了力气,黎斯心中大惊,将白珍珠坐直,双掌抵在白珍珠背后命门,将一股股热力内息传递进白珍珠的身体里,黎斯额头渐渐流出了冷汗,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非是办法,自己的内力也有耗尽耗干的一刻,那时白珍珠如何救?没有人知道自己三人进入到了冰窖深处,若等到有人发现失踪,再找来此处,恐怕不是一个短时间可以办到。黎斯现在真个后悔自己过于大意,方才应该留吴闻守在冰窖外才对。

  吴闻终于也噗通一声趴在地上,神智渐渐涣散,黎斯将他也坐直,同样将内力过进他身体里。吴闻渐渐醒转,忙阻止黎斯说:“捕头,不能这么做,这么做你会油尽灯枯的。”

  “放心,离我油尽灯枯的一刻还远得很。”黎斯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现在你和白珍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吴闻还想说,却见黎斯脸色惨淡,终是闭上了嘴。黎斯努力支撑着,不知多久,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或者更久,直到黎斯内力空空再提不出一点内息来传送给两人,黎斯双手一落,无力的耷拉下脑袋。

  “珍珠……吴闻……”黎斯的声音已经是有气无力,他努力的抬高视线想看清楚两个同伴,但只看到白色冰莹的一片闯进自己眼前,油尽灯枯的一刻,原来来的如此快。黎斯想要凝聚内力,却一丝内息都凝聚不得,神智也渐渐变得昏昏噩噩。

  不能睡,不能睡!黎斯无比清楚睡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死!他咬破自己的舌头,疼痛让黎斯恢复了些许的知觉,他终于抬起头,看到了面前的两个同伴,白珍珠和吴闻。吴闻在努力坚持着,而白珍珠却闭上了眼睛,呼出的气息明显弱了许多。

  “珍珠,珍珠,醒醒!”黎斯摇晃着白珍珠,耳边微微嗡鸣间似听到了一阵奇异的声音,像是歌声,却听不出唱的什么,又像是有人轻轻的悲鸣呻吟,黎斯随着声音望向冰窖一头。

  缓缓的,从冰白色天地里走出来一个朦胧的白影,一身白衣将她整个得罩在衣衫里,黎斯努力想看清楚她的样貌,但偏她的样子越来越模糊,黎斯的眼前开始变得氤氲,身旁的冰槽竟也渐渐扭曲了形状,黎斯知道,自己快要达到内力的极限,耳边,那奇异的声音又响起。

  白影缓缓从白衣里伸出了一只手,一动不动的指着头顶,嘴里发出“咿呀”的声音,如似想要跟黎斯交流。黎斯顺着白影目光看去,她指着的正是头顶的石门。

  “你是说……门开了?”黎斯心里一阵剧烈跳动,白影望着黎斯,幽幽安静。而后她缓缓走上石梯。

  白影消失在了门后,黎斯爆发出了求生之力,他猛的站起,用仅存的力量一只手拉着吴闻,一只手夹着白珍珠,一步步走上了石梯。

  外面的世界已迎接了第二日的黎明,天气依旧阴沉带雨。微薄的阳光射在黎斯三人的脸上,吴闻脸上露出了笑容,昏睡中极度虚弱的白珍珠也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黎斯夹抱着自己,满足说:“黎大哥,你救了我。”

  黎斯笑笑:“我救了你,我都不知道是谁救了我。”

  黎斯三人相扶向东跨厢房走去,走一半,唐府突然一阵熙攘,黎斯远远看见王翠急急从唐玲院里走了出来,赶往唐府另一头。黎斯问:“王总管,发生什么事了。”

  “黎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才老爷一直在找你。”王翠目光里透露着难以掩饰的惧色,她抿了抿嘴唇说:“又,又有人死了。”

  “又有人死?在哪里?”

  “还是……蝶恋阁。”

  蝶恋阁里,唐九观面无表情的站在院中,不远处那片黑郁的枯树林里,其中一棵高树上悬挂着一具尸体,尸体似先前凤儿一般,少了半截手掌,尸体随风慢慢移转过面目,黎斯看到了她的面容,不由得一惊,竟然是她。

  悬枯树而亡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黎斯瞧见偷偷在偏院给死去的凤儿烧纸钱的丫鬟小杏。小杏的舌头半伸了出来,眼睛爆出瞪着头顶,剩下的一只手保持着一个抓人的姿势,却不知小杏在临死前想要抓住的人是哪个?亦或者,根本就不是人。

  “已经派人通知了昆金,他很快就会来了。”唐九观转脸望着黎斯,他的面容冷峻,黎斯也看着唐九观,道:“唐兄,跟我聊聊吧。”

  门被关了起来,隔绝了世界,但内外的世界里唐九观似一如既往的孤寂。黎斯看到桌上有酒,还有空置的酒坛,知道唐九观又借酒消愁了。

  “唐兄,能跟我说说杜蝶吗?”黎斯坐下,唐九观嘴角先是抽动了一下,随即也坐了下去,坐在黎斯对面,缓缓说:“杜蝶是我这一辈子少见的好女人,她美丽、善良,也很爱我。”

  “但她死了。”黎斯平静的说。

  唐九观嘴角又是一阵抽搐,不自觉望向了对面墙壁上悬挂着的金刀,那是他驰骋沙场身随命存的伙伴,但已经许多年,它都没有杀过人了。自己就像这把金刀一样,渐渐抖落了曾经的锋芒,唐九观微微闭眼:“黎兄想说什么。”

  “杜蝶死于一场奇怪的大火,唐兄,觉得是有人故意放的那把火吗。或者说,有人想害死杜蝶。”黎斯将心中所想托出,唐九观还是闭眼,仰起头道:“每个人总会饱受各种苦难,而对于一个漂亮的女人来说,嫉妒就是她最大的敌人。”

  “有的时候,嫉妒足可以杀死一个人。”黎斯缓缓道:“当年唐兄如此疼爱杜蝶,她死后,却不知唐兄为何没有彻查此事。”

  唐九观倏然睁开眼睛,目光乍现异样的光亮,随即暗淡下来对黎斯说:“黎兄,我只能告诉你,我是爱杜蝶,她是我的至亲。但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仅仅有她一个亲人,还有更多的人需要我。”

  黎斯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着唐九观低垂的左边肩膀,开口道:“我记得唐兄说过,每逢阴雨天气,你的刀伤就会发作,一经多年,可有好些了。”

  唐九观淡漠一笑,翻开长袖,露出了左边肩膀,肩膀上有一块形如黑色蜘蛛的旧刀疤,早已结痂,伤有碗口大小,足可想想当时唐九观所经历的痛苦。唐九观轻轻摸着刀疤,道:“那是在沙场对阵东妖王所遗留的伤疤,要它好了作甚,留着它,至少可以让我记得我留了多少血才有了今天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