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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2 / 2)


  “唉,罢了,今日就全说出来。其实三年前金库被盗后,所丢失的金子根本没有找回来。”袁磊无奈的说:“柴大人那时心急如焚,担心这事被牧云府知晓,治自己不察有失之罪,怕丢了官帽,所以用自己的金子重铸成了官银,顶替了那批遗失的金子。”

  “一直到今天,那批三万两的州府金子还是没有找到。”袁磊说出了三年前的真相。

  “袁大人,明竹方丈兴许可以帮助我们找到那批遗失的金子。”黎斯笑笑,他的目光转向禅房外那片广阔的竹林,缓缓说:“包福同龙婆、三耳朵、邢波凶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但他只是个帮凶,杀人工具而已,在他幕后还有一个操纵者。这个可怕的操纵者就是金库被盗案的贼人,也是谋划扶摇城接连四起凶杀案的元凶。”

  “包福最终被杀人灭口,但他在死前用最后的办法将信息透露给了我们。”黎斯取出了那片竹叶,放在桌上那只空碗旁。

  一时三刻后,禅房外传来了兴奋的叫声:“发现了!”

  几个密封结实的黑木箱在明竹方丈禅房外的竹林里被挖掘出来,掀开木箱,里面都是标着州府银记的金砖。

  盛满金砖的箱子摆到了明竹方丈面前,黎斯冷声道:“三年前盗窃金库的贼人就是你,同时谋划杀害龙婆、三耳朵、邢波的元凶也是你,还有王莽。”

  明竹方丈轻轻闭合双眼,半晌吐出一句:“就这些,还有证据吗?”

  “有!”黎斯靠近明竹方丈一步,开口:“龙婆等人之死有一个很大的蹊跷,就是死去的三人都没有反抗挣扎的痕迹,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在包子铺里发现了阴阳草的粉末,阴阳草除去可以缓解人身体的疼痛感外,同时还会令人精神萎靡不振,反应迟钝。”

  “便如此。”黎斯继续道:“明竹方丈。你利用包福将阴阳草藏于包子馅内,然后指定的让龙婆等人吃下,等他们精神涣散、身体迟钝而无反抗之力后,就轻而易举的将其杀害。”

  “对于包福,你也是用同样的伎俩杀人灭口。”黎斯摇头:“但令你没想到的是,包福早发现了金子的秘密埋藏地点,并在死前最后一刻,将这秘密暴露了出来。”

  明竹方丈依旧紧闭双目,不做声。

  黎斯目光如电,捡起了桌上空碗道:“对于慧心,你同样用掺在驱寒苦药里的阴阳草对其进行迫害,让慧心精神萎靡,时常做噩梦。而你更是丧心病狂,利用慧心噩梦里所见的刺脸等杀人手段对龙婆等人进行残害,将来一旦东窗事发,便让慧心做你的替罪羔羊。”

  “对了,忘记说了。老死头想起了古卷医书里鉴别阴阳草的方法。”黎斯看向老死头,老死头缓缓说:“阴阳草鉴别的法子很简单,就是利用丑虫,一种丑陋的双角四足带翅昆虫对阴阳草进行鉴别。丑虫也叫光翅虫,翅膀是透明色,但如果碰到了阴阳草,丑虫的翅膀就会变成黑灰色。”

  “这种丑虫十分好找,在雨前雨后的树下孔洞里就可以寻得。”老死头说罢,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只用银针钉好的虫子,双脚四足有翅,这就是丑虫。老死头从桌上茶壶里倒了一点茶水在空碗里,然后将丑虫放在水中,顺时,翅膀就黑了。

  “这碗是慧心喝药的药碗,里面有阴阳草的残渣,而给慧心煎药的人……明竹方丈,还用我说是谁么。”黎斯将药碗在明竹方丈面前一放:“便是方才,我看到喝完药后的慧心,惊愕的发现他脖颈后出现了因为服食阴阳草而长出的红色毒疹,这才明白了你的手段。”

  明竹方丈长吁一口气,睁开了双眼:“阿弥陀佛。大人,你说的都没错。”

  “邢波在任扶摇平洲城刺史时,为祸民间,肆意搜刮民脂民膏,甚至杀人放火、坑蒙拐骗的天理难容的行径他也做,当时我的家族在扶摇城里还有些根基,便被邢波看中了家族的产业,他想方设法想要夺走。于是冤枉我两位兄长私通盗贼,令我两位兄长锒铛入狱,半年后,两位兄长就在大牢里不明不白的上吊死了。我侥幸活了下来,但也被赶出了扶摇城,后来饥寒交迫就要饿死时遇到了寒池寺的方丈,从此我遁入空门。”明竹方丈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魔障,仇恨就是我跨越不过的魔障。”

  “我在佛祖前忏悔了六年,但还是没有战胜心里的仇恨。等我去找邢波报仇时,他已经调任。我想到州府金库里的金子都是窃取我家产业所换得的,一股怒气让我做下了案子。我杀了王莽,劫走了金子。”明竹方丈瞧了瞧窗外:“然后将金砖埋进了竹林里。”

  “阿弥陀佛,之后同大人说的一样,我杀了龙婆等人。”明竹方丈面无表情的说:“因为我伙同包福将邢波劫持到扶摇城时,不慎被龙婆、三耳朵瞧见,他们勒索我。于是,我又一次犯了杀戒。”

  “一发不可收拾的罪孽。”明竹方丈声音悲切:“而我最对不起的人,是慧心。”

  “砰!”一个人冲了进来,慧心。他揪着明竹佛衣大喊:“方丈,你说的都是假话,都是假话……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不相信你是这样可怕的人。”

  明竹方丈目中悔恨:“阿弥陀佛,慧心,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有心即有魔,神佛不可弃。”明竹方丈望着慧心,望着慧心眸中寒冷的空洞:“我再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自此以后,你可以真正的活过。”

  慧心痴痴的松了双手,行尸走肉般向门外走去。

  “你可以原谅我吗?”身后明竹方丈问。

  慧心身体晃了晃,没说话,径直走了。

  亥时,黑夜重新挂上了它恼怒的狰容,至黑至冷的远方,白色闪电划破天际。

  白光炸开,不知疲倦的冬雨重新铺下了银帘,闪电照亮了这座破旧古刹深处孤独守坐的身影,他的身影从后面看去无比的瘦弱,不足风力的身躯又执拗的坚守着那孤佛、那青灯、那心中无尽的黑色深潭……

  “阿弥陀佛。谁可告诉我,该如何走下去……佛祖。”

  寒风吹进古刹,青灯火苗扑朔。小和尚慧心的眼皮抖落,魔障,终究注定了自己命运。

  漆黑的雨幕里,光滑突兀的悬崖边,银色的雨丝似直坠而下的小鱼儿,刹那间粉身碎骨,成了绽放的晶亮。一个蹒跚的身影从悬崖尽头走来,他的白发沾染了冰冷的雨水,滚进了他空洞无波的眼眶里,他像被无数看不见的手簇拥着,身形扭曲的走来。

  又一道电闪亮起,他走到了悬崖边,身形摇摇欲坠,只需轻轻的一道风过,他就会永远坠入无妄的死亡深渊。

  风起,身坠。

  风起,青灯扑朔。

  慧心握紧了拳头。倏然,一个人用手护住了就要熄灭的青灯火苗,声音淡淡的说:“慧心,魔障该结束了。”

  第十一章 尽头

  尽头,就是没有尽头。

  慧心睁开了眼睛,额头都是冷汗,面前的人是黎斯。

  慧心不说话,黎斯也不说话,慧心同黎斯目光相对。许久之后,慧心轻轻笑了,这是黎斯第二次见到他笑,慧心说:“你发现了。”

  “一场天衣无缝的谋局,可惜还是有了几处破绽。”黎斯说:“第一处,阴阳草。”

  “老死头自始至终不相信吃了阴阳草可以站着不动让你去杀。”黎斯笑着摇头:“他是我见过最执拗的人之一,所以他服食了阴阳草,让我拿刀去砍他。”

  “结果就在刀要劈下的时候,他夺走了我的刀。”黎斯眼神熠熠:“他的身手慢了许多,但这绝对不至于让人坐以待毙。”

  “明竹方丈根本没有阴阳草,他也不清楚阴阳草的真正效用。第一个破绽出现了。”

  “接着,第二个破绽。”黎斯坐在蒲团上,在慧心对面。

  “龙婆等人的死亡手段。不错,可以解释成是明竹听了你的魔障后,模仿去杀人。但就像我所看到那般,龙婆脸上的针孔、揪出来的眼珠,三耳朵被撕扯的遍体鳞伤的身体、邢波灌入尿水至死后肿胀的喉咙,我从这些人的身上看到的不是简单的模仿杀人,而是一种仇恨的发泄,这种感觉是模仿不来的。那扎入的每一针都似要扎进心脏里,刺进灵魂里。撕扯的每一处都恨不得骨断血尽。灌入的尿水让他至死都无法忘记的羞辱。这种杀伐手段让人震惊,更令人觉得可怕,这不是一个过往无仇无恨的凶手可以做出来的程度。”

  “这些虐杀的手段绝非偶然出现,肯定有它特殊的意义。”黎斯缓缓说:“所以我暗中调查了邢波在任期间,有没有遭受刺脸、灌尿、野狗撕咬、手脚折断而死亡的受害者,但得到的答案很让人沮丧,没有。”

  “后来我想为何要对王莽下手。调查王莽后,我才知道了王莽曾做过大牢的牢头,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黎斯说道:“会不会这所有的残虐手段,并不是针对一个受害者,而是发生在一个犯人身上。”

  “很快,我根据这个线索找到了答案。”黎斯道:“一个即将退职的老衙役同我说起了这个故事。”

  “九年前,邢波在任刺史时,曾经发生过一起妇人不守妇道,偷情养汉的风化案。与妇人偷情的汉子承认了罪行,但妇人怎么也不承认她做过苟且之事,于是邢波将妇人收押,在狱中秘密对妇人用严刑——银针刺脸、灌尿水,甚至用横木打断了双手双脚,但妇人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就是不认罪行。邢波安排了妇人游街,遭扶摇城所有百姓的唾弃,最后,更是让衙役将妇人丢出了扶摇城,扔在了荒野里。据说后来妇人因为手脚断了无法逃生,竟活活被荒野中的野狗撕咬死了。”黎斯闭眼,长长叹息一声道:“老衙役同我说,其实根本是邢波看中了妇人的美色,想成好事。但妇人宁死不肯,还要告发邢波,于是邢波暗中做了手脚,找了一个牢里待死的死囚充当了妇人姘头,在所有人面前演出了这样一出丑态百出的恶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