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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2 / 2)


  他沉吟了一会儿,直指其中的陋处,“不过这土布便宜,那么利就自然薄,若是想从中赚钱必然要量大。你仔细想过没有,现在北上漕运的盘剥杂税尤其重,这布从两浙运过来,要卖多少价才回得了本呢?”

  顾瑛听得呆住,慢慢才想通了其中的道理,不由满脸沮丧。

  京城中的人不是没有察觉到两浙地区的土布有市场,而是因为这布运送到京之后费用尤其高,折算下来没有什么利头,所以才没在京中大肆流行起来。

  顾衡喝完最后几口鸡粥,忽地一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法子可想,要从布上赚钱,那就只能把布价卖得高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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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居不易,所以先给媳妇儿找一个能生钱的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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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八章 营生

  两兄妹都是说干就干的人, 第二天就开始满世界乱转。顾衡是越转越兴味盎然, 与他截然不同的是, 顾瑛却是越转越心凉。

  京城最富盛名的崇文门东边估衣街上,最多的就是成衣店和绸缎庄。叫得出来字号的就有敦庆隆、西裕兴、天顺成、广益生、瑞德源, 林林总总的一字排开,看着又富贵又喜庆,每家铺子的生意都不错。

  随意拣了路边一间茶庄坐下,顾瑛垂头丧气地不愿意言语。

  顾衡反而是兴致勃勃地让茶水博士送了几样精致的点心上来, 一边慢慢地吃着,一边听着大堂里的说书先生京韵十足地唱着含灯大鼓。

  这种说书很有难度,在唱曲子的时候用银链子拴着一个瓷制的灯碗, 里面放着点燃的烧酒。然后用两根红木棍儿挑起叼在口中,可以一边唱一边加灯碗。从一个加到九个叫叼九莲灯,听的就是字正腔圆句句清晰。

  顾衡拍手叫了几声好, 回头见妹子实在恼了, 这才笑嘻嘻地道:“莫要心急, 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 我已经让钱小虎去请送我们进京的那个郑绩过来说话……”

  顾瑛愕然,“哥哥不是不愿意跟这个人打交道吗?”

  顾衡给了给她倒了一碗甘香四溢的擂茶,不以为意道:“此一时彼一时,我是嫌这个人脑子太过灵光, 咱们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带到沟里去,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人面广路子纯熟。”

  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唱着《层层见喜》, 有小伙计端着漆盘上来讨赏钱。

  顾衡随大流赏了二钱碎银子, 得了一朵粉红描金的绢花,随手簪在妹子的衣襟上笑道:“咱们既然要做正经生意开铺子,就要做最好最大的,那么少不得找一个熟知当地的地头蛇。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找这人合股!”

  得到消息的郑绩很快就赶了过来,看见顾瑛也在坐,意外地打量了几眼。

  听清两人的来意后,他惊得一时合不拢嘴。想了半晌后才为难道:“你们兄妹俩要做生意,何必舍近求远。信得过我的话,把手头的银子拢做一处,全部投在我的船队上。一年下来翻个七八倍都有,又轻省又不操心,何必……”

  郑绩正准备滔滔不绝,就见对面一双冰雪似的冷眼横过来。不知为什么一怯,顿时把话头吞回肚子,“……按说做布庄也不是不好,只是京城大些的绸缎庄子都是有背景的。你们不知深浅,贸然插一脚进去,只怕怎么淹死的都不知道。”

  他一口气饮干一盏茶,撇嘴道:“再说这江浙布虽然厚实松软,但最多只能穿一季颜色就不行了,说穿了就是只能行销乡下的土布。且没什么花样,在京里只怕卖不上价钱!”

  这话倒是句大实话,并非故意推诿。

  顾瑛诚心要把这件事办成,想了一下道:“北上时,我和祖母一路上买过二十来匹布,可谓是良莠不齐,价格也是高低不一。如果我开了这间布庄,首先就要稳定货源,让那些织工改进工艺,织出更精美的布匹。”

  她一边寻思一边提出自己的意见,“这个布除了颜色易掉外没什么大的毛病,更兼极为结实,就是庄户人家也可以穿个两三年。我常年给家里人做衣服,觉得稍稍改进后这种布的销路日后定然不错。”

  顾瑛虽然从未涉足过生意场,但对其间的敏锐直觉简直令人惊叹!

  顾衡赞许地望了她两眼,端起茶壶缓缓为郑绩续了茶水,“利丰号绸缎庄遍布大半中土,你应当知晓其中的利润。也许不如你船队的收益多,但是一定比你船队的收益稳当。”

  顿了一顿,干脆抛出另外的筹码,“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的名头,莱州县德裕祥盐场就是过了我的手,产量一年翻了数倍。但凡入了股子的,都赚的盆满钵满……”

  响鼓不用重锤,郑绩顿时大为心动。

  他抬头望了一眼顾瑛道:“其实我家……老爷子早就想在京城开一间铺子,就是一时下不了这个决心,当然也有七七八八的原因。若是专门卖江浙土布,就用不着跟原来的老字号结仇。他们本大利大,想来也看不起这点蝇头小利。”

  商人逐利,顾衡的名头在小范围的业界当中就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他若说行,必定是已经有了几分把握,更何况里面还夹杂了一层不为外人所知的情由。

  郑绩细细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道:“你们……兄妹俩若真有能耐将这种布弄得贵重些,那这家布庄自然就开得。不是吹牛皮,只要货好物有所值,我就有本事把它卖到北元和南疆去!”

  顾衡的眉毛挑了一挑,掩下眼中的精明之色。

  江浙两广素来是中土最为富庶之地,湖州地区土地肥沃,乡民自古就有种种桑喂蚕的习俗,蚕结茧缫丝可供纺织绸缎。苏州地区的丝织业依赖湖州的蚕丝,湖广地区的稻米要送往江浙一带。所以这些地区的富商尤其多,就是普通的民众家里也供奉得了极耗费银子的读书人。

  在那场大梦里,就有人改进了脚踏纺车和轧棉的搅车,其产量是前朝的数倍。尤其是松江地域织出来的布匹又轻又软,比起丝绸也不差什么。更兼贴身穿着时格外吸汗,因此在京都首先流行起来。

  普通的土布一匹不过作价白银三钱,经过改良后的松江布折价白银六钱。

  甚至有些格外精美的松江布中的精品,诸如三梭布、斜纹布竟可达到白银一匹一两。有民谣说:买不尽松江布,收不尽魏塘纱。松江府每年供应宫廷、官吏、军队等就高达上千万匹棉布,可谓是“衣被天下”。

  等顾瑛起身去后院净手,郑绩瞅了个空凑过来问道:“要不然你再好生想想,这做生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以后一天到晚的在衙门里当差,难不成让这丫头抛头露面的守在铺子里,这多少与她的名声有碍?”

  顾衡就淡淡撇他一眼,“我妹子难得起心想做一件事情,只要她自个高兴,我管别人说三道四!”

  郑绩哑然半晌,重新认认真真的打量眼前的年轻人。

  叹了一口气,双手一拱后翘着大拇指赞道:“行,你是爷。冲这份爽气,这桩生意我做了。本钱咱俩一人一半,店里的大掌柜和伙计我那边是现成的,回去后我就调几个老手过来,再请瑛姑娘当个总领。不过这铺面要找个什么样的,你心里总该有个章程吧?”

  顾衡自然老早就是看好了的,今天过来不过是走个过场,陪着顾瑛先行体会一下做生意的艰难。

  他用食指敲了一下桌子,“崇文门那边的铺面太贵了,一年的租金就要三百两。我妹子做点小生意,一年除了各式开销挣的还不够给租金呢!”

  浅浅地啜了一口茶,“我昨个空闲时找了经济行的人问了,正阳门棋盘街有个一式三开明间的铺面往外盘,要价二千六百两。我看它市口也不算很差,就想先买下来,以后做我妹子的陪嫁也好!”

  郑绩满脸狐疑,“你是第一次到京城来吧,怎么比我这个老地头还熟?棋盘街那边饭馆酒楼居多,也有做皮货生意开银楼的,总归没有崇文门这边的生意好。”

  顾衡尝了一口八丁馅的薄皮大包子,觉得味道还不错。侧身吩咐旁边伺候的伙计打包一份儿,准备等会儿带回去给祖母尝尝。

  听到郑绩的疑问,漫不经心地答道:“那间铺面原本就是开饭馆的,听说原本的生意还不错。只是东家的儿子不学好跟别人争粉头,结果被京里的地痞打了一顿,抬回家后不久就活活疼死了。这个东家状告无门又伤心太过准备回乡,就把店面抵出来了!”

  郑绩嘴巴里正含了一口酒水,听到这话“噗”地一下喷了出去,跳着脚叫嚷道:“亏得你还是个读书人,怎么百事没有忌讳?难怪这家店面这么便宜,原来里头才死了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