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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2 / 2)


  半月前,那周嫂子便递了消息过来,只说叫她办的事儿都妥当了。只是薛令仪当时还没过三月,虽心急如焚,到底不敢拿了肚子里的孩子冒险,于是又生生忍了这么些时日,今个儿终是忍不住了。

  薛令仪半合着眼睛,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是不时闪现出清羽的模样。他被吕云生从她身边带走的时候,才刚两岁,小小的人儿,话都说不完整,哭得撕心裂肺,把她的一颗心都哭碎了。如今算算日子,他已经七岁了。

  车厢里头,除了薛令仪便只有两个胆战心惊的丫头。

  薛令仪自来是个好伺候的主子,但是日子久了,伺候她的下人们也都发现,这位主子平素里是好伺候,然则只要打定了主意的,却是再也不肯听劝。若是说得多了,也是说翻脸便要翻脸的。

  如碧和如锦俱是被薛令仪收拾过的,如今只当自己是个傻子,哑巴,两人视线略微碰到了一处,便飞快撇开。都心知这回出了这府门,怕是回去后,还不知要如何起了风波。只是便是要起了大风大浪,她们都只能跟着主子行事。而她们的主子,就只有眼前这么一个。

  马车颠簸了一路,终是出了城门,到了城郊的庄子。如碧先下了马车,转身将脚凳放下,又去扶薛令仪。

  早有周嫂子几人候在门口,见着这马车上头有王府的标志,虽是还不曾见过薛令仪,可一见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浑身上下无处不雍容富贵,又见两个梳着双丫髻的丫头步步紧跟小心伺候,心知这该是她们如今的主子了。

  上前去跪倒在地,周嫂子几人道:“给娘子请安了。”

  薛令仪笑道:“快请起。”又道:“得了,且先免了这些虚礼,我略有些不适,先扶了我进去安置歇息,你们哪个是周嫂子,跟着我一道进去。”

  进得屋子里,却见得案几干净,摆设清爽,周嫂子殷勤地端了茶水果盘,薛令仪笑着在玫瑰纹圈椅上坐下,稍稍歇了片刻。

  如碧面露紧张,小心问道:“娘子果然不适?可要立时家去寻了王太医看症?”

  薛令仪笑道:“不碍事,稍稍休息便可。”又同周嫂子道:“我出门一次也是不易,且把那些人赶紧叫了进来,把正事先了了。”

  第16章

  周嫂子是个行事很麻利的人,这边儿应了差事,出门就同个小丫头耳语一番,又指挥了几个力大的婆子,搬了一扇花鸟屏风过来。

  “你倒是个细心的。”薛令仪笑道,素手一抬:“赏。”

  如锦忙扯开了银袋子,摸出四五个银裸子塞进了周嫂子的手里。

  周嫂子笑眯眯谢了赏,外头便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间杂或高或低的说话声,很快便到了门前。

  薛令仪同周嫂子道:“让他们进来。”

  等着一干人进了屋来,隔着屏风,薛令仪只见着高高低低的影子投在那屏风之上,脸上忍不住露出几抹笑意来。果然手里有了人有了钱才好办事,比之之前她孤身一个,偷偷摸摸惧怕着被吕云生寻到,又要在吕云生的地盘儿上来回打转,去寻清羽的消息容易安全得太多了。

  这边儿,薛令仪许了丰厚的银子给那些江湖人,又嘱咐了要他们做的事情,而关雎楼这里,李嬷嬷坐在庭院的凳子上,正苦苦哀求了仍旧跪在瓦片上的如灵。

  “小祖宗,姑奶奶哎,你这死丫头你快说吧!娘子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她那肚子可是才安稳了些,她要出去,你不拦着就罢了,你还帮忙瞒着!”

  如灵垂着头,不管李嬷嬷怎么苦口婆心,就只说了一句话:“娘子心里闷,出门去逛逛金器店铺,很快就家来了。”

  “胡扯!”李嬷嬷听着这已经听了十七八遍的话,立时暴怒起来:“这武陵镇就那么大点的地方,又能有多少条街市?我派了四五拨儿人,回来都说不曾见过娘子。你倒是说说看,娘子究竟去了哪里的金器铺子,我倒是奇怪了,几个大活人,若是真去了金银铺子,怎就寻不见踪影。”

  如灵心里已然害怕到了麻木,她摇摇头,还是那么几句话:“娘子真的就是去了金银铺子,她——”

  “给我拿了银针过来!”李嬷嬷咬着牙根儿道:“你是娘子跟前贴身伺候的丫头,打得鲜血淋漓的也不好看,这银针好,扎进去也留不下什么痕迹。”

  见着如灵面露惧怕,浑身打颤,李嬷嬷温柔笑道:“我也不想这样,若不然你便把娘子的去处说了出来,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好丫头,只是娘子的身子骨弱,便是为着娘子,为了娘子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不该继续瞒着呀!”

  只是如灵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来,这若是说出了口,娘子便是不怪罪她,也是容不下她了,这边儿李嬷嬷也不会轻易就饶了她去,那她以后还有什么活路去。于是咬紧牙关,只不做声。

  刘嬷嬷气得心里发狠,头晕目眩站起身来,示意一旁的婆子当众动刑。

  张文芝站在关雎楼大门外,听里面女子凄厉的叫喊声一声接着一声,素手扶了丫头,轻轻说道:“走吧!”

  那丫头问道:“夫人不进去了?”

  张文芝淡淡笑道:“李嬷嬷都问不出什么来,我自然更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丫头有些担心:“王爷很是宠爱薛娘子,万一她在外头有个好歹,夫人如今管着家中中馈,免不了要担些干系。”

  张文芝圆润雪白的脸上绽出淡淡浅笑来:“那我也没法子,如今你也听见了,只有薛娘子贴身的侍婢才知道她的去处,可这丫头死也不肯说,李嬷嬷都没法子,我是个无用之人,更是无可奈何了。”抬头瞧了瞧那紧紧关闭的朱红大门:“走吧!”

  回去的路上,张文芝正好碰上了楼侧妃楼锦瑶。

  张文芝屈膝行礼,恭声道:“给侧妃请安。”

  楼锦瑶抬手叫了起,一双妙眸将张文芝看了看,笑道:“那薛氏还没回来呢?”轻轻哼了一声,不悦道:“真是个野性子,这样的女人,那样的出身,竟也和咱们一起住在这王府后宅里,共同侍奉王爷,想想便叫人心里难受。”

  张文芝笑意微敛,郑重道:“她是新来的,难免受不住王府里的规矩,日子长了就好了。若是侧妃瞧不惯,做姐姐的,以后多教导她便是。”又道:“做女人的,首要一条便是顺从。既是王爷喜欢,不论哪里的出身,咱们都不该心生怨怼,只管相处和睦便是。”

  楼锦瑶最是看不惯张文芝素来的温柔顺从,叫人见了便要生厌,更何况她是侧妃,这张氏是夫人,可王妃受了罚,王爷却把中馈给了这女人,实在可恶。最好那薛氏死在外头,这张氏受了牵连以后也被王爷不待见,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呢!

  扯了扯衣袖上的褶子,楼锦瑶冷冷道:“我才说了那么几句,倒招惹了姐姐你这么一长串的教训。你虽进府比我早,可我是侧妃,你是夫人,尊卑有别,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我。”说着便扶着丫头走了。

  长长的甬道仿佛看不见尽头,楼锦瑶走在上面,暗红色的身影渐渐的走远了。

  张文芝脸上神色不变,还是那抹淡淡的笑,身边儿伺候的丫头却是不服气地咬了唇儿,气得直跺脚:“便她是侧妃,位分比夫人高,可夫人是太后赐给王爷的,侧妃对夫人不敬,便是对太后不敬,等王爷家来,夫人不可忍气吞声,要如实禀告了王爷才是。”

  “休要胡说。”张文芝淡声呵斥道:“你一个婢子,也敢背后议论侧妃的过错。”

  虽是斥责,然则话里的意思,却是认可了那丫头的那番话,对她不敬,就是对太后不敬,既是不敬,实该遭了责罚。

  张文芝冷漠地看着那楼锦瑶渐渐不见了身影,轻轻哼了一声,扶着丫头转身走了。

  等着薛令仪这边办完事情,从庄子回来的时候,已是一轮乌金将要西垂的时辰。

  周嫂子恭敬道:“虽说武陵镇素来平安,只是庄子离王府还是有些路程的,不若就叫那几个人护送了娘子回去,到底安全些。”

  薛令仪点点头,并没有拒绝。她是被吕云生追捕怕了的,身边保护她的人越多,她心里就越踏实。

  只是不成想,这马车只走了两里地便停了。如碧撩开车帘子,便见着那几个江湖人骑着大马将马车团团围住,而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几个蒙面人正手持利刃,目露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