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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2 / 2)


  说完,我连做三个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小心地出了房间。

  29 号里一片寂静,而这时我已经能听见远处传来的警笛声。

  何剑他们离我已经很近了。

  恐怖片里的警察都是事后才能赶上吃席,我以前一直对此嗤之以鼻,直到这一次我也碰上了一样的事,我才知道,人一旦倒霉起来,真的会喝凉水都塞牙缝。

  我尝试走下楼,这一次没有人在楼梯上拦着我,我就这样一路顺畅地将钥匙丢出了门外,紧跟着转身走进了厨房。

  在不久前我最后一次见胡经理的时候,他曾经说,29 号交到我手里,我至少会善待它,给它一个更好的结局。

  那时的我还觉得,一个人会对一栋房子有如此深的眷恋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是,也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他指的也许并不止是 29 号。

  明知道自己被捕之后母亲就要被独自留在这里,但他还是没有选择坦白,这样不顾一切的袒护里还隐藏着一种逻辑。

  或许,能够和我们相安无事这么久的林秀芬其实并没有攻击性,而胡经理也相信,我会善待他的母亲。

  你可以的白央,颜狗不是混球,不搞烧伤歧视。

  我在心底默默念着,从冰箱里拿出预备留给自己的蛋糕胚还有奶油。

  深吸口气,我硬着头皮将蛋糕胚放上转盘,捏掉手心里的冷汗,开始用奶油抹面。

  和小何的通话还在继续,但此时此刻,电话里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警笛声都没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他们人已经在门口。

  “小何……何警官,老板,老板他不会已经没了吧?我,我不想给老板化妆啊。”

  抹面抹了一半,我忽然听见电话里传来一个听起来担心万分的女声,是宋楠师。

  “应该没事,就他那个胆子,要是有事早就鬼叫了。”

  另一个很冷静的声音几乎立刻就回答了她,而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想到都到这份子上了,韩沙居然还在人身攻击我。

  “嘘,听里头的动静。”

  伴随着何剑的低语,手机里的声音彻底消失,我的抹面也已经进行到了最后。

  “白先生你手艺真好,我之前还一直想去光顾你的生意,我家里是南方的,喜欢吃甜的。”

  “后头我再去妈妈家的时候,她常吃的蛋糕店都已经搬走了。”

  ……

  此时此刻,雪白的蛋糕在我面前旋转,我回忆起过去听过的一些话,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上次我给胡经理带去的蛋糕,最后是不是也给了林秀芬?

  她尝过我的手艺,所以她才会偷拿我的库存,会是这样吗?

  奶油的香气袭来,我将剩下的抹面材料全部倒进了裱花袋,轻车熟路地在雪白的蛋糕表面点缀了一层白色的玫瑰。

  之前酸辣粉家的老太太说过的,林家老宅前头,长了一片非常漂亮的玫瑰,都是林秀芬种的。

  听不到我这儿的动静,何剑不明所以:“老板,你那边是在……”

  “先别着急,我请客人出来。”

  我将蛋糕放上盘子,手上虽然端得稳如老狗,但实际内心已经尖叫八百回。

  就算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我也是人生第一回 请贞子吃蛋糕,请问我愿意请她吃和我害怕这两件事中间又有什么冲突呢?

  妈的,人只要豁得出去——

  我再次深呼吸,强撑着发软的腿肚子,扬声说道:“林……林女士,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只是你如果肚子饿了,光吃巧克力肯定不行,我给你做了蛋糕,你出来尝尝?”

  想想,请吃蛋糕总比要请吃火锅强,那样大家还得顶着这张脸面对面涮四十分钟菜。

  我在心底安慰自己,又道:“您儿子……我是说,胡经理这两天不在,拜托我来照顾你,前几天店里比较忙我有点怠慢,不过之后我会好好招待您的。”

  要不是想到门口可能有二三十号人,我的声音止不住就要打颤,本来还在担心我“请”不动对方,结果,我话音刚落,左手边的一楼卫生间忽然发出“咔嗒”一声脆响,打开了一条细缝。

  挺住啊白央!你可以的!撑十秒钟也已经很厉害了!

  我背后全是虚汗,强撑捧着蛋糕蹲了下来,尝试着循循善诱:“您这两天不是也拿走了一些我店里的玫瑰吗,我猜您喜欢就做了一些玫瑰的裱花,您来尝尝好吗?”

  天知道讲这些话耗费了我多大的勇气,但好在,这一次“鬼影”好似听明白了我的话,闻言竟真的慢慢从卫生间里爬了出来。

  这几天没有胡伟帮她打理,女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很脏,脸上的硅胶面具戴的有些歪,露出底下被烧的伤痕累累的脖子,上头还挂着一些细长而晶莹的痕迹。

  ……眼泪?她在害怕?

  我心里一惊,紧跟着恍然意识到,或许刚刚派出所的砸门让她以为是当年意外的重演,毕竟,曾经有人十分强硬地想让她从自己家搬离。

  在这件事上,林秀芬也只是一个受害者而已。

  “林女士……地上凉,蛋糕是给你做的,我们坐下来吃好吗?”

  我将蛋糕捧到对方面前,希望她能站起来,但是,女人细瘦的身体却只是簌簌颤抖,又是两大滴的眼泪从硅胶面具后滚落,砸在一楼的地板上。

  “儿子,火……跑……”

  她的喉咙里发出一些模糊的声音,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我心里不由一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秀芬竟把我错认成了胡伟,而刚刚她朝我冲过来很可能也只是想要从“破门而入的人”那里保护我,这样一个人,神志都不算清晰,别说是伤人,恐怕连离开这个屋子都有困难。

  想到这儿,我再顾不上这么多,直接上手帮她,却只觉得怀里的躯体委实轻得过分,就像是当年在病床上病重的妈妈,从里到外就只剩下一把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