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无人能伴你左右

燕倾没有说话，半张脸隐在阴暗中，宛如渡口浮光交错下的树影。晦暗不明。

君言一笑，垂下眸子，静静坐在杂草堆上。

这次和大理寺的自然不同，牢房没有优待，杂乱简陋，索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脏，只不过偶尔能看见一两只老鼠跑过。

君言进来时，就有点开心自己并不怕老鼠这件事。

沉默半响，燕倾蹲下身子，隔着牢门与她平视：“你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若殿下信臣，臣不需要多说什么，若殿下不信，微臣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燕倾冷冷盯着她，像要把她吞了：“别再忽悠孤了，母皇……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君言淡淡道：“不是。我为什么要冒险，杀一个本来就快死了的人？”

“你放肆！”燕倾猛地大吼，死死抓住牢门的柱子。

君言冷笑一声：“微臣口不择言，殿下恕罪。”

燕倾深吸了一口气，片刻，低声道：“孤再问你，慕时曦，就是西梁的那位皇子，对不对？”

“……对。”

闻言，燕倾仿佛松了口气，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靠着牢门，背对着她：“你说，孤该怎么信你？”

“殿下不用信我，也不用相信任何人。不曾信任，就不会有所背叛，这样的一生不是更好吗？”君言声音淡漠。

“好？”燕倾想了想，笑出了声：“孤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好呢？孤想要的，不是这样。孤想要，百姓安康，战火匿迹，朝臣和谐，而孤爱的，倚重的人都在身边。这才是孤想要的，可你看看，孤现在身边，还有谁？”

“殿下生在这个时期，战火连绵中，就不能奢求，这一切都会如愿。就得失之道而言，只要殿下继续往前走，就可以看到，百姓安康，朝纲清明，战火匿迹的那一天。至于你的身边……属臣直言，从始至终，其实，都无人能伴你左右。”君言说的很慢，也很清晰，一字不漏的传到了燕倾耳中，像在讥讽他此刻的悲伤。

他应该早知道会这样，早该有所觉悟的。他是最终的受益人，现在却摆着一副最悲伤愤恨的模样，不论怎么看，都何其可笑？

“孤懂了。”燕倾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扶着牢门：“孤是那个最终的受益者，不管愿不愿意，都不能说不想要了。”

“殿下……”君言哑言。

“弃其糟粕，取其精华，你说的，孤不会忘，但孤，不会再，听你的了。”

君言沉默，看着他慢吞吞离开的背景，仿佛又看见了，她第一次在宫中遇见他时的模样，也是这般扶着墙，像只没人理的小狗，慢吞吞的走着。

成长，并不是一定要有人离去，但不能否认的便是，生离也好，死别也罢，都是能最快让人长大的东西，因为，其所带来的痛苦，不可言喻。

君言叹了口气，缓缓启唇：“殿下，微臣，有话要说……”

燕倾脚步一顿，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远远看着他。

窗口的月光悠悠飘落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银霜，显得她人越发冷酷，但不知为何，燕倾却看见她眼底闪动的温柔和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