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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拙劣手段(2 / 2)


身为丞相的嫡女,众多眼睛都盯着,她不可能不参加。但是秋猎的比赛可都需要一些力气与技巧的,不是闺秀们必学的吟诗作画,而是诸如射箭、投石一类粗野的活动,只不过孩童的比赛相较而言大大地减小了难度。

顾时初自小娇生惯养,父亲顾一岱也不舍得让她学这些东西,若是去参加秋猎,只会让人笑话。刚好那几日她身子也有些不舒服,便借故母亲刚走,伤痛过重,导致身体疲虚,不肯去这个劳什子秋猎。

可是若不去秋猎,也得让人笑话。

然后父亲便想到了她。

她自小对什么都感兴趣,而她娘亲则完全不拘她的天性,她想学,娘亲能教的便亲自教,不能教的便想办法请人教,便是她今日学了明日又撂下也不会责骂。

所以,小小年纪的她,却早已经学会了射箭、投石这些游戏。

而且,六岁的她不但与九岁的顾时初身量相仿,她也是几个姐妹中与顾时初容貌最相近的。那时候,姐儿们都成日在家里,脸蛋也都圆滚滚没棱没角的,稍一打扮打扮,便能混过去。

所以那一年,她便以“顾时初”的身份参加了秋猎,在当时的射箭比赛和投石比赛中都大放异彩,引得众人赞叹不已,都道虎父无犬女,顾时初不愧是顾家的嫡长女,担得起顾家的脸面。皇上更是龙心大悦,夸她是“大昱第一闺秀”,这名号就这样流传下来了。

顾时欢回来后,没去成秋猎的秋霜听闻此事,还忍不住说她实诚,那么拼命比赛做甚么,到头来不过为她人做嫁衣,美名全让顾时初揽走了。

可是顾一岱又向所有知情人下了禁令,命令他们守口如瓶,不再提起此事。

每每想到当年的事,秋霜都气呼呼的,而顾时欢现在准备跟她讲的故事,也发生在十年前的秋猎那日。

那是她与沈云琛真正的初次相遇。

顾时欢让秋霜在自己身旁坐下,徐徐说道:“那天正是早晨时分,大部队刚刚到了猎场,正在休整当中。我便得了空,四处走走荡悠。然后我便在四处无人的一棵树后面看到了沈云琛。”

“我知道是他。因为在去猎场的途中,有人将他指给我看了,毕竟李妃娘娘的事情才刚刚过去,她唯一的儿子也是众人嘴里的谈资。”顾时欢用手掌撑起下巴,回想那日的景象,“那些人指给我看之后,便互相之间窃窃私语,都在谈论皇上该怎么对待这个小皇子,语气中不乏挖苦讽刺。”

“我听了倒是有些戚戚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却比我还要凄惨。娘亲仙逝,直到三个月后的秋猎时节,我仍旧想起来便会红眼睛。而沈云琛刚刚失去母妃,母妃和自己还被当成街头巷尾的谈资,又被皇上带到这人多眼杂的秋猎上来,想起来便觉得可怜。”

“所以我看到偷偷躲在树后的沈云琛,就想去和他聊聊天,好好纾解纾解他心里的伤痛。”顾时欢挑了挑眉,对秋霜道,“结果你知道么,那时候的沈云琛像个刺猬一样,一看到我要走近了,便大声让我滚,凶得像要吃了我。”

“然而我才不滚呢,我反而对他笑道:我若是滚了,谁陪你聊天呀。”顾时欢颇为自得地笑,“撞上我这个厚脸皮,沈云琛也是没辙了,只好看着我在他旁边坐下。我便将娘亲生前曾经跟我说过的话,都说给他听。我告诉他,每一个人死去之后都会升到天上去,白天化作太阳或者云彩,晚上化作月亮或者繁星,永远注视着他们在尘世间的亲人。所以,他一定要开开心心,天上的李妃娘娘见了,也才会开心。他似乎听进去了,还对我说多谢,一点也看不出先前那刺猬一般的样子了。”

秋霜惊诧道:“原来小姐你和姑爷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啊!那你为何不告诉姑爷?”

顾时欢奇道:“为何要告诉他?不过是小时候的一段回忆罢了,我现在想起来,也只觉得那时候的沈云琛挺好玩的,跟他现在完全不同。果然,人都是会成长的。而且,这也只是沈云琛小时候的一段往事罢了,也许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呢。”

秋霜叹息道:“也是。后来姑爷又去了边疆,鬼门关都不知走了几回了,哪里记得这些小事。”

“对啊。”顾时欢抚了抚沈云琛给她包扎好的地方,“不过当年他还问我名字了呢,我差点说出自己的真名,好在及时反应了过来,报上了顾时初的名字。”

此时,门被嘎吱一声推开,刚刚摔门而去的沈云琛回来了,像没事人一样,问道:“怎么还坐在厅堂里?”

顾老夫人的话也是那么斩钉截铁,顾时欢躁动的心终于渐渐宁静下来。

是啊,她娘亲是怎样的人,谁能比她更清楚?她竟然因为凌姨娘的几句话乱了心神,实在是不孝!

顾老夫人观察着她的神色,慈爱地笑道:“凌氏那个疯癫婆子,你不要为了她而坏了心情。在家多住些时日,咱们好好养养伤。”

步入正题了……顾时欢才刚宁了心绪,这会儿心里止不住暗笑一声。

家?顾府才不是她的家,以前她娘亲在的时候,居香院是她的家,现在她娘亲不在了,连居香院也只是暂住的地方了。至于六皇子府,比起顾府更像一个家,但也算不得真正的家。她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第二个家,也许永远找不到了。

她把这些话埋在心里,嘴里只说:“我想早些回去与夫君相聚。”

顾老夫人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有抚着顾时欢细嫩的手背:“怎么,觉得在家里受了委屈,因此不愿待了?”

便是不受委屈,她也不愿待呀。顾时欢心里嘟囔着,嘴里却始终无法对还算尊敬的祖母说出这种话,只好道:“新婚……”

顾老夫人打断她:“哪家新娘子不是新婚便回门?她们都住了一段时日,偏你这么想夫君?说出去,别人可要笑话你了。”

顾老夫人统共就顾一岱一个儿子,顾一岱从小就让她省心,也不是个耽.于.美.色的风.流.浪.子,总共就娶了一妻三妾,谁知道就这么几个情债,却是一个比一个不安分。平时她懒得管这些,最多关键时刻出来和稀泥,但现在却得好生安抚住顾时欢,不能让她这么快就回去,一则丢了顾府的面子,二则六皇子追问起她的伤,也是麻烦事一件。

顾时欢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老太太铁定心要留住自己了。

她还没开口,又听到顾老夫人继续道:“你这镯子摔断了,确实可惜,不过这断面尚且完整,还是可以修复的,你也别太伤心难过。我这里,还有一件你娘亲的遗物,你会很喜欢的。”

“什么东西?”顾时欢心头一动,急忙问道。

“别急,待会儿我叫人给你取来。”顾老夫人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手,“是一幅画。你娘死之前的盛夏,那个午后她精神好,带着你在庭院晒太阳,你靠在她身边睡过去了。正巧那日画师过府给你娘作画,当时瞧见你也在,我便让画师将你们母女俩都画上了。画好之后,你娘突然晕过去了,众人手忙脚乱地请大夫,我便将那幅画收着了。现在也该给你了,也算做个纪念。”

她与娘亲的画……

顾时欢定了定神,笑道:“那就请祖母别忘了给我,我在家多住些日子,待回去的时候捎上。”

老太太既然在这个时候提出这幅画,必定不只是单纯地想起要给她而已。看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让她在顾府多待些时日,一则全了顾家的颜面,二则养养脸上的伤,免得回去之后不好看。

她想要这幅画,就只能答应了。

算了,便住满半个月罢,反正她也觉得脸上的伤太丑了,不想给别人看,更不想给沈云琛看。

*****

但是,母亲的玉镯子还是要拿去修的,而且得及早修,恐怕拖久了更难修好。

顾时欢第二天便披了面纱,拿着断镯出了府。

她要去找常乐河。

她的常表哥在常年经商,对京城的各类行当最是熟悉不过,将镯子交给他,让他去寻人修复肯定妥妥帖帖。

不到晌午,顾时欢便来到了周山绸庄。

进去之后,便看到一个少年在挑选绸布,常乐河在与他闲聊,看起来是个老主顾了。

常乐河一见顾时欢来了,便立刻将老主顾忘在脑后了。

他快步走过来:“小表妹,你今日怎么戴上面纱了?真别说,还挺好看的。”

“只剩一双眼睛,你能看出个什么好看不好看。”顾时欢瞥他一眼,“近日感染风寒了,戴面纱防风呢。”

常乐河道:“你只漏一双眼睛也好看啊。”说着又看向秋霜:“秋秋,你怎么伺候人的啊了?找大夫给小姐抓药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