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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儿佳妇第131节(1 / 2)





  温初弦躲在角落里,如面临深仇大寇般,又怎会听他的话。

  谢灵玄不经意地捻着桌上的那封和离书,痴痴迷迷,流露很复杂很黯淡的神采。他定定睥向她,抛出个很具有诱惑力的条件,“陪我过个生辰,这封和离书,我就答应了。”

  温初弦讶然抬眸,眉头紧锁。

  他道,“左右我时日无多,你又是我妻。你若答应好好陪我过这几天,不但可以名正言顺地和离,连谢家所有的家产,也都是你的。”

  谢家作为长安第一望族,累世攒下来的铺面、土地、宅院着实不少,温初弦若得了这比横财,一跃就会成为长安女首富。

  说来,谢灵玄的生辰就是后日。如此金山巨富,其实也只是买她寥寥十几个时辰罢了。

  温初弦厌恶,“那都是长公主的家产,你本鸠占鹊巢,又有什么资格支配?”

  谢灵玄淡冷道,“我会给你。要不要是你的事。”

  这些大道理他却是不会听的。

  他放柔下来音调,“你找男伎,也是因为寂寞吧?既然如此,找谁不是找呢,我还倒贴你钱财房产。”

  温初弦凝神思忖片刻,家产不家产的她倒不在乎,她只想要谢灵玄签署下和离书。

  若是两房名正言顺和离,那么谢灵玄死后她便不必服丧。否则,她得一身缟素三年才能再世为人。

  温初弦谨慎道,“你向来朝令夕改,全然不守诺言,叫我怎么相信你?”

  见她疑虑深重,谢灵玄笑了笑,径直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和离书上印下自己的指印。

  他问,“现在信了么。”

  温初弦冲过去托起和离书,呆呆不答。和离书按上谢灵玄的手印,再请族长做个见证就会生效,她日思夜想与谢灵玄的和离,竟在这一瞬间轻轻易易地做到了。

  事情达成得太容易,反倒令人悚惧不安。她将谢灵玄的指印反复看了三遍,犹恐未真,缓慢又断续地问,“你……你就真那么想要我?”

  说着侧头去盯他,听他轻轻道了声嗯,神色潦倒。

  温初弦无语了片刻。

  实话来讲她对谢灵玄的疾言厉色都是她强行控制的,她已中了情蛊,面对一个俊美无俦的他的依依恳求,又怎能不动情愫。那些小虫在她心间翻腾作怪,又痒又疼,滋味真的很难熬。

  她妥协了,“好吧。”

  谢灵玄扬起一个苍白浅淡的笑涡。

  他覆住她的手背,语重心长说,“多谢娘子。”

  天边重重叠起了黑云,日色不明,风湿冷又干燥,寒意愈甚。

  晚些时候,谢灵玄果然请来了家族中年高德劭的族长,叫族长做好文书和见证,将分家时谢氏大房这一股的家产悉数移记到温初弦名下。

  这位老族长虽平时就是个透明人,但长公主不在,族长便是名义上的最高长辈,请他见证也免得日后其他房与温初弦麻烦。

  巨大量的财产铺面一记到了温初弦手中,她顿感自己身量沉甸了数倍。那样数也数不清的金银,对于她来说几辈子都挥霍不完,足可今生衣食无忧。

  当然,谢灵玄唯一的条件是不让她养男伎。至于再嫁一事……他模棱两可,并未明说,大抵还是不愿的吧。

  温初弦静静托着一叠文书,忽然间心里酸涩得无以复加。夕阳挂在遥遥远天上,云雾坠落下来凝落成霜,像天空流的眼泪。

  她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会喜欢你么,别傻了。”

  谢灵玄怔了一瞬,随即叹然,给出个简单的理由。

  “我在这世上就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不给你也没别人了。”

  温初弦道,“你这是把我当亲人还是害我?你若真死了,我就是一个寡妇,带着偌大的家资,怕是会被吃绝户,还不如干干净净回温家去省心。”

  谢灵玄揽住她的肩膀,甚是认真地说,“你那父亲是个势利眼,眼见你失势,又与夫家和离,必定不会好脸色待你。但你若拿着钱财就不同了,他们不敬人,总还要敬着钱。 ”

  他为官多年,看人极是透彻。其实何止温老爷,何氏,温家大哥……各个都是无利不起早之徒,温初弦又是没有生母在娘家庇佑的庶女,将来若真成了一介孀妇,无依无靠,说不定会被温老爷逼着再嫁,以图官位或者天价嫁妆。

  温初弦默然垂下头去,知谢灵玄言之有物。

  他们相互依偎着在水云居门口的小秋千上坐下来,小秋千曾被谢子诀拆毁过一次,谢灵玄又命人给恢复原样了。

  温初弦手中攥着和离书和谢家厚重家财的文书,依照约定好的,温顺倒在谢灵玄的怀里,陪他过最后这几天。

  两人沉静无波地眺望着天边并不明煊的晚霞,眷眷恋恋,缱缱绻绻。

  从前情蛊催动时,她总是要死要活地克制,此刻由于事先有约定在,她终于也可以敞开心扉,放下一切仇恨、无拘无束地爱他十几个时辰了。

  天山共色,风烟俱净,远天流淌的碎云不是碎云,而是神游的思绪。十二月的寒风,激得人骨缝儿里都发寒,两人却谁也没提出回屋去。

  寒冷诱引肝脏的病痛发作,谢灵玄口中零零星星溢出鲜血,逐渐变浓,浓得染红了白牙,满口都是。可他装得一手若无其事,心意如胶,只将她搂得更近。

  温初弦让他交代一些遗言,他不好好说,偏捡些不轻不重的荒唐话,类似娘子啊我舍不得你,娘子,我心中其实一直有你云云。温初弦不爱听这等毫无意义的情话,便叫他不必再说了。

  于是谢灵玄只得敛去了千言万语。他已不记得他究竟是什么时候钟意她的了,从她月下的那一舞?从拜堂成亲的一刹那?或许更早些,从那日在九宴山庄的蚁舟上,情愫就悄无声息种下了。

  来年春天,你会不会带着鲜花来我坟前看看我?还是说你根本不会为我立坟,待死后只配草草拉出去曝尸荒野,待来年我早已烂泥销骨,而你新欢在侧,将我忘怀。

  ——一字一字,他当面对她道不出来,只得藏在内心对自己说。

  温初弦自不会那么心狠,待他故去后连一口棺材都不给他。她问他,“是不是你死了,我体内的子蛊也就跟着死了?”

  谢灵玄苦笑一声,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