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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2 / 2)


  秦远不紧不慢地抬手,文质彬彬地对长孙无忌行见礼。人斯文安静至极,全然没有刚才表现出的又疯又癫又狂的样子。

  秦远像个没事儿人似得,作揖之后,就自己主动挺直了身板。

  长孙无忌被秦远这番表现气得脸都绿了。

  “大胆!”徐安还从没见过在他家郎君跟前态度这么嚣张的官员,“你还不快跪下赔罪!你竟敢用箭矢伤我家郎君的——”

  秦远微微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神儿望着长孙无忌和徐安。“莫非下官刚刚误抛出的箭矢伤了长孙大人?伤了哪里?”

  徐安张嘴要说,被长孙无忌一个狠厉地眼神瞪了回去。徐安把话噎在嗓子眼尴尬了下,接着就把这份儿尴尬转为愤怒,撒在秦远身上,呵斥他快快跪下受罚,不准多嘴。

  “怎么没通报呢。”秦远随即小声念叨一句。

  四周更加安静,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显得嘈杂。

  徐安质问秦远刚刚那话什么意思:“难道没通报,你伤了堂堂齐国公便有理?”

  “怪下官无能,太过专注于在院里投壶,竟没能及时预料到长孙公的到来。下官失察,下官有罪!”秦远连连应承,再一次给长孙无忌行礼,

  温彦博在旁暗暗咋舌,直叹秦远真敢说。他这番话哪里是赔罪,分明就是在责怪长孙无忌不通报在先不讲理在后。但说实话,这事儿温彦博站在秦远这边,不知者无罪。

  “下官觉得现在要紧的是,看看伤情如何,若真是下官打出的箭矢伤了长孙公哪处重要地方,下官愿意负责。”秦远‘通情达理’地补充一句。

  秦远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真伤到了,他会负责。如果没有,长孙无忌该负没提前通报的责任,不干他的事。

  长孙无忌眯起了眼睛,目光冷峻地打量秦远。他从始至终他没说一句话,但浑身散发的萧杀戾气,足可以震慑周遭人心惊胆战。在这种情形下,任谁都不敢在他面前乱吭一声,偏偏这个秦远是个例外,而且颇为擅长巧舌辩解。

  秦远见长孙无忌没说话,他的随从徐安也没说话。秦远就看向温彦博。温彦博立刻以一脸‘别拉上我’的表情拒绝秦远。

  “温治中,烦劳您帮忙请个大夫?”秦远客气询问,然后瞄了一眼徐安,“要不我亲自去请吧。”

  秦远说着就要去。

  “我这就派人去请。”温彦博连忙答应,转头使眼色给管家。管家等人早就吓傻了,这会儿方回神,赶忙要去。

  “不必!区区箭矢!”

  长孙无忌若淬了剧毒一般的目光射在秦远身上,转即拂袖带着人离开。一群人走的时候,气势汹汹,带起一阵冷风,令其余留下的人怕得心慌。

  温彦博连忙带着管家等人前去送长孙无忌。秦远无所谓地跟上,尽好他该尽的礼节。

  温彦博趁着长孙无忌上马车的工夫,连连笑着赔罪,却没换来长孙无忌一声回应。长孙无忌上了马车后,就绝尘而去。

  温彦博嘴角带着笑意张望,直至马车消失在街口。他立刻转头,瞪向秦远。

  “你好生大胆啊。”温彦博拉着秦远回府,单独留秦远在屋里说话,“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会把长孙公彻底得罪了。”

  “别唬我。”秦远把瓷杯凑到嘴边,撅嘴嘬了一小口水。

  “怎是唬你,你刚才那一箭打在长孙公的——”温彦博用手挡着嘴,隐晦地咳嗽了一声,“大家同是男人,都知道那玩意儿多宝贝。”

  “是宝贝。”秦远附和。

  “那你还那么跟他讲话?硬呛?”温彦博不解地质问,觉得秦远真真是做错了选择。

  秦远不以为然,“我要是不那么讲,战战兢兢地跪地上给他赔错,告诉他这事儿没他的责任,都是我的错,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如此泰然坐在你面前么?”

  温彦博被秦远问愣住了,他转眸仔细思量,然后诚恳地摇头表示不会。长孙无忌本来就看不上秦远,这次秦远还当众令他尴尬失了面子,长孙无忌一定会借机狠狠收拾一顿秦远。

  温彦博恍然反应过来,秦远刚刚所言所做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一时冲动或者糊涂。他心里清楚得很,故意那样应对长孙无忌。

  有那么点扮猪吃老虎的意思。

  温彦博佩服地跟秦远拱手,叹他这招目前是有用了,“但无异于饮鸩止渴,当下的麻烦算是解了,可以后呢,明天咱们三人便要一同出发前往泾州。你想躲都躲不了他。”

  “走一步算一步。”秦远让温彦博不必太过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

  “你啊,倒是越来越让我佩服了。”温彦博艳羡秦远这种洒脱随意无所畏惧的性格,他对秦远保证,“以后我会尽己所能护着你。”

  秦远道谢,他喝干杯里的水后,还想继续继续玩投壶游戏。

  温彦博听‘投壶’两个字就后怕,摆手表示不玩了。他让秦远自己折腾玩,他则跑去鱼缸边儿观察他的小蝌蚪,用跟朋友聊天的语气对着小蝌蚪道歉。他明天要出远门,没办法见证他们长前腿的重要时刻等等之类的话。

  秦远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天色渐晚了,在外头玩投壶已然看不清楚。正好要到了晚饭时候,秦远怕温彦博叫自己一同吃饭,他是没办法吃人间食物的,就要巧言拒绝温彦博。秦远干脆借口有东西留在家里,要回去拿。至于晚饭,他自己在外面解决就行,就不同温彦博一起吃了。

  秦远骑着马出了温府后,无所事事地在街上转了转,忽然想起家里的捕鼠笼还放着诱饵。此番去泾州,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回来,若任由捕鼠笼里的老鼠饿死发臭,太恶心了。

  秦远接着还想到了顾青青,这两日她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由隔壁的王大娘照料。秦远自当面阐顾青青的父亲是凶手后,就再没有和顾青青说过话。顺便看看顾青青的情况如何,跟她告别一声。

  最后借口回家,最后就变成了真回家。

  秦远去西市买了些点心。他到了顾青青家先敲大门,见没人回应,大门也没有上闩。

  秦远敲了屋门也没反应后,转身想去瞧人是不是在隔壁王大娘那里,结果身后的门突然就开了。

  顾青青乱着头发,用倦怠泛红地眼睛看着秦远,问他什么事。

  “你没事吧?”秦远问。

  顾青青用手理了理自己头上支棱起的乱发,侧身请秦远进屋。

  秦远看了眼屋里的环境,有些凌乱,桌上还有吃剩馊掉的饭菜,几只苍蝇在上面嗡嗡地乱舞。

  “王大娘送来的,”顾青青拾掇桌上的盘子,“才管了三顿就受不了我了。”

  秦远将点心放在桌上,又将钱袋放在桌上,“照顾好自己,我明天就出远门了,有一段日子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