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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1)(2 / 2)

  邹允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里他没有被人绑架,真的到了挪威。

  挪威的天气真的很冷,冻得他指尖生疼。

  但他不想醒来,也不想管什么是真的, 什么是假的, 他只是很累, 想要好好睡一觉。

  直到他听见两个人的对话。

  先生,我理解您作为病人亲友的心情, 但也请您相信医生的专业判断。

  声音是一个中年女人,听起来应该是名医生。

  病人的手部组织已经彻底坏死, 这属于冻结冻伤, 复温治疗或者是一些常规的治疗方法我们都已经试过了,坏死组织并没有重新活跃起来的迹象, 相反,坏死部分还出现了非常严重的感染。

  这种程度的感染如果还不做截肢处理,会带来包括败血症在内的多种并发症,引发感染性休克、弥散性血管内凝血等重症, 甚至是多器官功能衰竭, 威胁生命。

  声音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

  我建议病人家属尽快签字同意手术,现在需要截掉的只是手指, 一段适应期以后,并不会影响病人康复后的正常生活, 如果再拖下去, 感染的范围扩大, 为了保命,截肢手术需要截掉的范围也会跟着扩大,对病人没有任何好处。

  坏死截肢手指

  邹允倏然睁开双眼, 入目皆是刺眼的纯白,好像没有边际;鼻尖萦绕着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挥散不去,梦中指尖灼烧般的痛感也并没有随着苏醒消失。

  梦果然是会醒的。

  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在医院里,而且正面临截肢。

  *

  病房门外,唐堂去楼下取来了邹允的药,刚从电梯门里出来,抬头就看见沈笃坐在走廊的金属长椅上,躬身抱着自己的脑袋。

  这几天沈笃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他知道却做不了什么,只能缓缓走到沈笃身旁,那只想要安慰的手犹犹豫豫地伸出来,还没来得及碰到沈笃的肩膀,就听见身后病房内传出一声闷响。

  邹允

  他紧张地冲进病房,看见邹允已经从病床上掉了下来,正狼狈地趴在地上。

  邹允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医生里里外外检查了几遍,都查不出任何器质性病变,最后的结论只能是,病人没有醒来,是他自己不愿意醒。

  他又不能说话,没人知道他在被绑架那接近一天一夜的时间里发生过什么,但他之前就有过绝食和拔输液管的前科,现在这样刚醒来就摔倒在地的画面,着实把唐堂吓坏了。

  别怕、别怕都过去了

  唐堂一边心疼地把人从地上抱起来,一边手忙脚乱地摸出早就备在床头柜抽屉里的纸笔,递给邹允。

  你是有什么想跟我说吗?别急,慢慢写。

  邹允眼眶发红,一把推开唐堂递来的纸笔。

  小心手!唐堂立刻紧张的抓住邹允的双手,紧张道:别碰到伤口。

  邹允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双手,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加重了之前灼烧般的疼痛。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连下半辈子握画笔的资格都要被剥夺吗?

  之前他就已经能说话了,现在他也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抽噎声,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这病房比之前的冰库还冷,冻得他浑身发抖。

  唐堂痛心地看着邹允双眼中装着无尽的恐惧,只能轻轻地将人搂在怀里,耐心地安抚。

  都过去了,邹允,别怕。

  肖震峰已经被警察抓捕了,和上次的经济案件不同,他这次犯下的是绑架杀人的重罪,不可能再活着出来。

  没有人能再伤害到你了。

  邹允怔怔地靠在唐堂宽大温暖的怀里,木然地看着满眼的白色,觉得大脑也跟着一片空白。

  绑架杀人?

  他还好好的躺在医院里,那肖震峰

  杀了谁?

  慢慢的,他觉得身体不再发抖,连指尖的痛觉都消失了。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麻木。

  我哪只手要截肢?他突然开口,声音极其冰冷,会留下右手给我画画吗?

  邹允?唐堂松开邹允,大喜过望,你能说话了?

  嗯。邹允木然地点头,缓缓退出唐堂的怀抱。

  他没有继续纠结刚才关于截肢的问题,而是冷不丁地问了句

  肖飒呢?

  这一句问得看似漫不经心,但唐堂的身子随之一僵。

  邹允看着唐堂诡异的反应,又再问了一遍。

  肖飒呢?

  邹允你听我说唐堂的眼神无意识地四处乱飘,像是求救似的看向病房外,却只看到沈笃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再回头时,看到邹允缠满绷带的手,好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语无伦次道:手手没事会好会画画可以的

  邹允收回被唐堂按住的手,木然地看着对方慌乱的神色,脱口而出还是只有那三个字

  肖飒呢?

  邹允唐堂的眼神复杂,心痛,近乎恳求,躲避着邹允的眼睛,医生说、说你现在身体很虚弱你要好好休息

  说着他拉起被角,想要扶邹允躺下,却被邹允一把推开。

  他认识邹允十几年了,映像里的邹允一直是温柔的,内向的,含蓄的,看起来很柔弱,但有时候骨子里也有种莫名的坚强。

  但他不曾想过,邹允单薄的身体里会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险些将他推到。

  邹允固执地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问你肖飒呢!

  ߵߵߵ

  沈笃敲了敲本就敞着的病房大门。

  不好意思,刚去抽了根烟。

  他也不等房里的人应声,自顾自说着就走进了病房,反手带上了房门。

  邹允,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医院,不要打扰到别的病人休息。

  他看了眼已经被推到旁边病床边的唐堂,再看了看这房中瞎子都能瞧见的满室狼狈,深吸了一口气。

  肖飒已经去世了。

  唐堂倏然抬头看着沈笃平静到几乎不近人情的侧脸。

  在邹允昏迷的时间里,他们无数次商量过,要怎么告诉邹允这件事,才能把对伤害降到最低,毕竟

  以邹允现在的情形,无论是身体状况还是精神状态,都已经禁不起太大了刺激了。

  虽然他们几次商量无果,但唐堂怎么也没有想到,沈笃会以这种直白到赤/裸的方式告诉邹允。

  沈笃他咬着牙,压低声音提醒道。

  沈笃回头瞪了唐堂一眼,瞒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