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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念第7节(2 / 2)


  目送戚宁的背影离去,林欢心底泛起一丝说不出的感觉。竟然两次在案发现场看到这个女孩跟在程巍然身边,而且凭女人的直觉,程巍然似乎并不像先前那么排斥她了,如果这个女孩总是出现在程巍然身边会发生什么?未来这个女孩会在程巍然和她之间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由戚宁想到程巍然,林欢心里更乱了:“巍然,为什么现在你还要拒绝我?告诉我为什么!如果你还走不出柳纯遇害的阴影,那就和我说清楚,我可以等!”

  隔天一大早,徐天成带着王益德案的反馈资料走进支队长办公室。程巍然正在接电话,他努努嘴示意徐天成先坐。徐天成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到对面。好一会儿,程巍然才放下电话,脸上带着少有的温和。徐天成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电话那端的人是谁,也只有女儿才能让程巍然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是楠楠的电话吧?”

  “是啊,说他们班有个小朋友老欺负她,让我去把人家抓起来。”

  “孩子这是想你了,抽空回你妈家看看。”

  “嗯。”程巍然摆摆手,说,“不说孩子了,王益德查得怎么样?情况都摸清楚了吗?”

  “大致差不多了。”说到案子,徐天成也严肃起来,“王益德,51岁,三年前从公立医院跳槽到民营的南明医院。其时该医院刚创立,完全由王益德一手操办,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他确实劳苦功高,他也深受南明集团董事会信任。

  “我们走访了医院领导和大部分医生,普遍对他的评价都很高,说他有领导能力,也有业务能力,为人一贯谦虚和气,与上下级相处得都很融洽。他平日在单位给人的印象是很节俭,衣着朴素,没有混乱的男女关系,私家车也非名车。”

  “哼,说得这么完美就意味着掩饰,人怎么可能没有缺点?”程巍然冷哼一声接过话,“那赵新民的话可信吗?”

  “我特意找了一个朋友引见,在私下里约见到一名南明医院的医生,他也跟我交了医院的底儿,跟赵新民说的差不多。”徐天成讥笑一声,说,“这些人把王益德捧得那么高,很明显心里都有鬼,怕我们顺着王益德这条线深挖下去牵连到他们。”

  徐天成说着话,起身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杯水,边接边说道:“之后我们又暗地查了一下王益德的财产,发现他和他老婆名下共有三套住房——他们夫妻俩住一套,其余两套一套用于出租,一套他的父母住着。王益德夫妻住的那套房子,位于蓝华广场附近的一个高档小区里,房价据说现在一平方米要两万五左右。王的房子上下两层,有200多平方米,里面装修、家居摆设非常奢华。除了房子,他老婆名下还有一辆过百万的休旅车,所以王益德开着经济型的私家车,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我们还调查了他们夫妻双方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没有任何背景,根本没有能力给予他们经济上的帮助。在调查中也没发现他做过任何的金融债券投资。可以想象这三年民营医院的工作经历,让他累积了多少个人财富。当然这是他压榨手下医护人员的成果。而医护人员又压榨的谁呢?当然是去看病的老百姓!”

  “这点毋庸置疑。”程巍然道。

  徐天成正要接话,兜里的手机响了,他便将水杯放到桌上,接听电话。听对方说了几句之后,徐天成说:“我在程队这儿,你直接过来吧,正好向程队汇报。”

  几分钟之后,门外响起敲门声,徐天成应了一声,推门进来的是进驻正扬律师事务所调查的老侦察员马成功。徐天成开玩笑说:“怎么样,您这老马一出,肯定是大有收获吧?”

  “那是当然,我老马啥时掉过链子?”马成功也笑着回应,继而从包里拿出几个档案袋放到程巍然的桌上,“都在这里面啦!”马成功说完,坐到徐天成旁边的椅子上,顺手拿起徐天成刚刚喝过一口水的纸杯。徐天成忙过来抢:“想喝自己倒去。”

  “小气样儿。”马成功一手挡着徐天成,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马成功50多岁了,眼瞅着就快退休了,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到现在也没混上个一官半职。不过,他的经验毕竟摆在那儿,做事也稳妥,遇到细致的活,老徐也愿意用他。上面说了,老徐这人憨厚、没有架子,和下属都能打成一片。而马成功仗着自己年岁大,与徐天成开起玩笑来就更加无所顾忌。

  喝了老徐的水,马成功一抹嘴,正色道:“正扬律师事务所是于梅一手创办的,多年来她事事亲力亲为,所以她这一死事务所便有些乱套。人心思动,员工情绪不稳,除了于梅的秘书,没几个人正经来上班。不过这也好,我们可以放开手脚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在秘书的配合下,我们将事务所近年来代理的诉讼档案仔细地梳理了一遍。总的来说诉讼主要涉及职务犯罪、企业债务纠纷、企业破产清理,以及一些高端人士的刑事诉讼等几个方面。”

  “于梅能量不小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所代理的这些诉讼,都是关注度高、代理费昂贵的官司。她到底有什么背景,能够获得这么多高收益的案子?”徐天成忍不住插话说。

  “背景不敢说,但感觉这于梅胆量不小。”马成功咧了咧嘴,说,“档案显示,在最近几年里,于梅本人亲自代理的官司胜诉率极高。其实不单是于梅,整个律师事务所的胜诉率都非常之高。但与之不相称的是,事务所因涉嫌舞弊行为被司法局多次调查,事务所因此被严重警告过两次,有一名律师(吴鹏)被取消律师资格并被追究法律责任,另有一名律师因在代理某富二代酒后驾车伤人逃逸案中涉嫌串供、伪造证据,现正在被检察机关调查。”

  马成功的话让徐天成想到吴鹏的案例,便说道:“这样看来,‘吴鹏事件’确实不是孤立的,于梅的律所之所以整体胜诉率超高,恐怕都得益于她在幕后的违规操控。”

  “对了,你提的这个吴鹏所涉及作伪证的官司,我特意让人跟进查了,档案袋里有详细的资料描述。”马成功叹口气,纳闷地说,“反正总的来说,正扬律师事务所在业界名声并不是太好,但奇怪的是,怎么会有那么多高端业务找上门呢?”

  “这就是定位问题,她就是摆明了姿态,你找我来打官司,只要你肯出钱,我可以用尽各种手段让你获胜。”程巍然一边翻阅马成功刚刚提到的资料,一边满脸厌恶地说,“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尤其越有钱的人越是这样的想法。”

  “不知道凶手作案和这些有没有关系,除了吴鹏这个案子,其他诉讼档案里发现有作案动机的嫌疑人了吗?”徐天成又问道。

  马成功起身,从档案袋里抽出一份材料交给程巍然,说:“都在这里,我们筛选出的具有犯罪嫌疑的相关诉讼的对方当事人。在这几起官司中,控辩双方当时明争暗斗得很激烈,据说在官司进行期间还有人往律师事务所打过恐吓电话。不过深入调查后现在也基本都排除嫌疑了。”

  程巍然接过材料,随手翻了翻,一脸失望地道:“咳,现在看来调查方向没问题,不过线索基本都断了。这案子真像老徐说的,有点邪门。”

  三人谈话临近尾声,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徐天成替程巍然应了声,紧接着便看到戚宁走进来。

  一瞬间,程巍然脸色冷了下来,双眉也微微蹙起。这次戚宁读懂了他的心思,赶忙摆手说:“你别烦啊!你现在手上有那么多案子要办,我哪敢再逼你!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听戚宁如此说,程巍然脸色才缓和下来,思索一下,道:“一会儿尹局过来参加案情分析会,你要是没事也跟着听听吧。”

  “好,好,好。”戚宁激动得一阵叫好,她明白这是给她多么大的特权,更何况是程巍然这样严谨的人。

  “关于连环杀人案的想法,你再仔细推敲推敲。”程巍然跟着又说。

  “嗯。”又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戚宁也懒得猜他的用意,便应付着点点头。

  在一旁目睹两人的交谈,徐天成脸上不禁浮出一丝笑意,他分明看出这两人对彼此的态度正悄悄发生着转变。感觉戚宁现在说话的口吻就是一特了解程巍然脾性的老熟人,而后者看着戚宁的眼神也平和了许多。

  3 专案组

  刑警支队会议室。

  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尹正山坐在长条大会议桌的远端,程巍然走过去坐到他右手边,支队一干办案骨干也一字排开陆续坐下,方宇拉着戚宁坐到他身边。

  会议正式开始,程巍然首先将案发现场的情况以及两名被害人的背景资料详细介绍了一遍,之后便是汇报案子的侦破进展,总结起来有以下几点:

  一、王益德被杀当晚,医院值班人员和病人都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仔细看过医院保卫科提供的当晚监控录像,同样没有发现嫌疑人。但是通过勘查,基本上已经掌握凶手进出医院作案的路线。南明医院门诊大楼一楼靠近防火通道左侧男卫生间中窗户的防护网遭到人为破坏,凶手应该就是从这儿潜入医院的,从而通过防火通道上到没有监控的医院行政办公区域,实施作案。事后凶手清理了现场,而勘查员收集到的毛发和指纹经鉴定都是陈旧的,意味着在案发现场没有采集到任何可以指认凶手身份的证据。不过与上一起案件不同的是,被害人尸体被发现时,右手中握着一把手术刀。经确认,手术刀是一件工艺品,是被害人从网上定制的。至于景程花园的案子,由于天气恶劣监控拍下的嫌疑人影像没有参考价值,同样该案至今没找到目击者,除了两个脚印,凶手在现场也未留下其他痕迹。

  二、两名被害人在各自单位都身居要职,与之有利益关系的人群比较广泛。于梅这边,马成功等办案人员从相关诉讼中筛选出几位嫌疑人,其中除了一个出国的,一个病故的以外,对每个人都进行过讯问,没有证据显示他们与本案有关。办案人员甚至找到了吴鹏所涉及的做伪证的官司的受害人——曾经在某宾馆做过服务员的黄小柔。

  自官司之后,黄小柔患上重度抑郁症,不久便住进了精神病院。黄小柔是家中独女,没有男友,母亲在外地工作,父亲黄发是一名出租车司机。案发当晚,由于天气不好,黄发和几个车友聚集在一家小酒馆喝酒。车友证实,在聚会中,黄发没有离开过小酒馆。办案人员从侧面了解到,黄发并不知道于梅才是那次官司的幕后主使人。

  王益德这边,与他合作过的医疗机构都表示合作很愉快,并没有产生过纠纷。至于医疗事故,南明医院确实出现过几起,但受害人家属主要追究的是医院或当事医生的责任,而医院也设有专门的部门和法律机构来应对,根本接触不到王益德这个层面。所以到目前为止,除了已经排除嫌疑的一名与王益德有嫌隙的离职医生,还没发现其他有明显报复动机的嫌疑人。

  三、队里组织人力对两名被害人的家属以及社会关系等进行了排查,至今还未找到可以将两人联系起来的证据。家属们都否认他们彼此认识,工作上没有业务交往,手机、宅电、单位电话、社交软件也从来没有联系记录,甚至连亲戚朋友之间也没有出现过交集。

  四、技术处的法医科和鉴定科对所有证物都进行了反复仔细的鉴别,没有发现可以联系到凶手身份的证物。案件中被用于勒颈和捆绑尸体的绳子正在排查相关销售渠道,目前还未有结果。

  综观两起案件:

  被害人都是被绳索从背后勒死的,也同样被脱光了衣服,并被绳子捆绑住上半身,摆成跪立的姿势。两案中绳子的材质、捆绑的方式,以及绳扣的打法都如出一辙。两案中凶手均有割掉被害人某个器官带离现场的行径。还有,让人很费解的是,凶手在作案后把两名被害人的衣物都整齐地叠好、摆放。

  虽然凶手在两起案子中的表现略有不同,但以上证据足以证明两起案件系同一凶手所为,已经可以并案调查。

  案件的调查进展很难说让人满意,尹正山脸色很难看。程巍然看在眼里,既尴尬又无奈,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冲尹正山说:“目前情况就是这样,请局长指示。”

  尹正山冷眼四下环视一圈,语气严厉地说:“首先我要说的是,局里对支队这一阶段的工作很不满意,短短一个多礼拜连发两起命案,你们竟然连一丁点儿线索都没找到,你让局里怎么向市里的领导交代?怎么向广大市民交代?案子多、辛苦都不是理由,我也不管你们有什么理由,既然穿上这身警服,就要有能力承受这份压力!我宣布,由即日起成立‘8·22专案组’(1) ,全力以赴侦办此案。组长由我来担任,程巍然支队长为副组长,全市所有警员取消一切休假,24小时候命!”

  尹正山收住话头,又对众人目光凌厉地扫视一番,敲敲桌子,说:“你们都知道,我不喜欢说限期破案这种空话,但是留给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现在是8月下旬,备受瞩目的春海国际商业博览大会将在9月底开幕,紧接着又是国庆节旅游黄金周,市里要搞大型游园以及彩车巡演活动。这两项任务是市里今年最为看重的,而且对咱们市的经济发展都有着深远的影响。市里已经邀请了国内外众多政经人士以及媒体出席,届时会有大量游客蜂拥而至。如果到时候案子还解决不了,一方面容易模糊焦点,另一方面也会影响各种活动的顺利开展,进而影响到春海市的整体形象。我想,这个责任有多大,大家心里应该有数吧?好了,我也不多说了,你们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