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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1 / 2)





  崔长生立时说道:“那桃妹妹躲在大树后头,我去给你捡柴。”

  潘小桃笑了:“没事,咱们俩一起捡,你站在我身边,为我遮去冷风便是。”

  崔长生忙不迭地点头,然后果然立在潘小桃身边,高大的身子靠近过来,登时遮去了林间吹来的沁骨凉风。

  潘小桃躲在崔长生的身影里头,慢慢抿着唇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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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亮的月光漏进贴着破旧窗纸的窗格,星星点点的铺了一地。潘小桃摇着纺车,眼珠子却是失神地盯着不远处的地面,已是好久未曾转动过一下了。

  她脑子里很乱,不时会浮现出,和娘亲,还有那个男人在一处的美好时光。那时候她还小,爷奶虽待她和娘亲很是冷淡,可爹爹对她们娘俩却还是好的。是从什么时候起,爹爹开始变了的。

  纺车“吱吱呀呀”的轻响着,潘小桃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干疼的眼眶里,不觉又有泪珠子滚落了下来。

  她原是恨极了那男人的,可如今他死了,她的心里,竟是如此心痛难受。这情感如此汹涌奔腾,竟是连她自己,都未曾想到,也不敢相信。

  昏沉不定的烛火照亮了一室的晕黄,潘小桃摇着纺车,沉重地叹了口气。

  翌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潘小桃不时从周氏的大屋子里进进出出,她正在晾晒周氏床榻上的棉花被褥,还有木柜里头的棉花被子,往来很多趟,额上已是沁出了几点晶莹的汗珠来。

  樊氏不时从灶间探出头来,怨毒地对着潘小桃瞪上几眼,潘小桃看到好几次,只当做未曾看见,并不理会樊氏。

  这女人当初趁着自己初来乍到,脸皮嫩,便将许多的活计都推到了她的头上。后头她再想反抗,可是周氏并不言语,她又是被卖进王家的,哪里能挺直了腰杆去和樊氏硬碰硬。

  如今趁着这大好时机,便将做饭洗衣的活计推还给那樊氏,只要周氏不出言过问,她便要装聋作哑,管那樊氏背地里如何咒骂于她。

  正是忙碌,忽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今个儿王如宝在家,正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听得门响便去开门。却是一个老太婆领着一个幼童立在门外,见着门开,便怯怯弱弱地问道:“可是王凡家?”

  王凡是王如宝他爹的大名儿,只是他爹已死了半年有余,怎的来了个老婆子寻他?低头去看那稚.童,王如宝大胆地猜测,莫非这孩子是他爹在外头的奸生子不成?

  如此一想,王如宝不免犯了小心眼儿,便粗声粗气地问道:“你找我爹做甚?”

  那婆子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嘴唇蠕动了几下,哼哼唧唧说了一句话。

  王如宝没听清楚,便不耐地喊道:“你倒是大声些,哼哼唧唧的哪个听得清。”

  炸雷般的声音惊得婆子只想掉眼泪,愈发害怕起来,动了几下唇瓣,却是连话也不敢说了。

  王如宝正是不耐烦,只听得一声脆泠泠的童音响起:“我们来找我姐姐,潘小桃。”

  王如宝一呆,这才意识到,外头这对儿祖孙俩,原是那小女人的娘家人儿。他是知晓那潘家近两年发生的事儿的,也晓得潘家被那个再嫁的寡妇搅和得已是山穷水尽。今日前来,估摸着不是要银子,便是要米粮。

  于是并不去叫潘小桃出来,只挑着唇角,冷冷笑道:“潘小桃已是被卖进了我们王家,当初签下了契约,却是人钱两讫,再无瓜葛,哪个是你家姐姐,莫要胡乱认亲。”说完便将门掩上,任凭外头敲门声又断断续续响了一阵儿,却是充耳不闻。

  潘小桃本就在院子里晾晒被褥,隐约听到了些,她自来敏感聪慧,一下便猜到了大概。抿抿唇,也只当不曾听到。那时候潘家那般待她,把她当做轻贱的一盆水,轻巧巧便给泼了出去,如今又来找她做甚?

  等着晒完被褥,潘小桃去屋里头换了脏旧的衣服,便拿了绳子要出门。王如宝晓得她是要去拾柴,怕她出门撞见那不曾走远的祖孙俩,再招惹了霉运回来,便冷冷道:“你站住。”

  潘小桃便立在不远处,水汪汪黑乌乌的眼睛看着王如宝,面容上一派闲淡。她心里很明白王如宝将要和她说什么,她压根儿就不在乎,又哪里会因此而惴惴不安。

  王如宝道:“刚才你奶奶和你那弟弟来寻你,你家的事儿想来你也是清楚的,我可警告你,潘家的事儿你不许沾惹。当初我们王家可是拿了银子将你买了回来,自此人钱两讫,你不过是挂了潘家的姓儿,可那潘家,和你却是再不相干的。”

  潘小桃便点头,很是乖巧地道:“知道了。”

  王如宝倒是有些惊讶,回头一想,又不免嗤之以鼻,这女人长了一副铁石心肠,真真儿心狠。

  出了院门往村口走,果然碰上了在村口踟蹰不愿离去的潘家祖孙俩。

  潘小桃的奶奶娘家姓鲁,鲁氏正坐在村口柳树下抹眼泪儿,抬头见得渐渐走近的潘小桃,先是一愣,随即欣喜地站了起来。拉住小孙子潘福团的小手,喜不自禁地便走上前来,唤道:“小桃儿……”

  ☆、第008章(修)

  潘小桃与他们将将离了十步之遥,歇下脚步,冷冷看着鲁氏道:“你来寻我做甚?”

  鲁氏看见潘小桃那是欣喜若狂,见她发问,忙道:“小桃啊,你如今过得可好啊?”

  潘小桃听见这话不禁心头一酸,隔了三年后,才想起来问她一句,她过得可好,岂不知这淡薄的温情,早已是迟了太久了,她那颗冰凉透顶的心,哪里还能暖得热。于是冷冷一笑出:“过得好不好,又与你何干?不劳你费心多问。”

  那鲁氏又哪里是真心去关怀潘小桃过得好不好,见她虽是言语冰冷,好在还是理会她的,便忙切入正题,殷切地笑道:“想必你已是知道你爹他出了事儿的,如今他的尸身还在衙门里头,家里头也凑不来银子,想叫你给想个法子,把他的尸身给拉回家吧!”

  潘小桃听罢不禁觉得好笑,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反问道:“叫我想法子?”收回手冷笑道:“我一个被买了回去做童养媳的,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去做少奶奶的不成?我连一个铜板也没有。”

  鲁氏见得潘小桃冷若冰霜的模样,不禁泪流满面,哀求道:“奶奶晓得当初对你不住,可是你爹死了,如今尸身还在衙门里头,好歹他生养了你一场,你行行好,便凑些银子,把你爹给拉回家,也好叫他入土为安啊!”

  潘小桃将手上的绳子缠了缠,唇角一勾,露出清冷的笑意来。如今这种情形,可算是解了她的心头恨。她挑挑眼角,将鲁氏上下一番打量。

  她的记忆里,鲁氏整日都是收拾的妥妥帖帖,坐在堂屋的太师椅里头,紧皱着眉,虽从未大声呵斥过娘亲,可碎言碎语地戳她娘心窝子,这老太太却是干过不少。

  再说当初她娘疾病缠身那会儿,这老妇人虽是不曾掺和了一脚,但是她冷眼旁观,却还是叫潘小桃心寒。及至后头将她卖进王家的时候,这老婆子冷漠的那张脸,潘小桃至死都不能忘。

  冷淡地笑了两声,潘小桃道:“我不过是个三两银子被卖进王家的童养媳,连自己的温饱都靠着别人的恩赏,哪里还能有银钱铜板?他是生养了我一场,可也是他点头同意,那女人才把我给卖了的。既是人钱两讫,又何必再去提那生养恩义。早就是不相干的人了,我自己都过得艰难,哪里还管你们死活。”说罢便偏过身,绕过鲁氏便往后山上去。

  鲁氏一手扯着潘福团,一面去追赶潘小桃,扯住她的衣袖不肯放,老泪纵横道:“你一个小姑娘怎能如此心狠,那可是你爹,亲爹呀,如今他尸身无人收殓,你是他亲闺女,你必须管。”

  潘小桃一听这话,立时冷笑几声,用力一拽,扯回了自家的袖尾,连眼风都没往鲁氏那里抛,大步便往后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