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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2 / 2)


  直到这种压力逼面之时,他才能真正领会到什么叫做凶兽、什么叫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枪尖穿过碎裂的刀刃,在他颊侧滑过,削下一缕色泽浅淡的发丝。

  更重的鲜血之气翻涌上来。

  可莱依目光下移,看到沈青鸾身披的银甲缝隙中,一把锋利长刀插进血肉之内,捅出肉眼可见的伤口。

  是一直陪侍在可莱依身畔的桑郁卓,他把着这把长刀,竟觉得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眼前的女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被刺穿的不是她一般。她侧过目光看了一眼横刀过来的桑郁卓,发觉这个姿势,如果她执意要捅碎可莱依的头颅,就要让桑郁卓手里的这把刀一寸寸推进,把自己扎个对穿。

  沈青鸾略显遗憾地再望了一眼,提起内力封锁住伤处,猛地拔枪回身,喊了一声“飞雪!”

  满身伤痕的神骏随声疾冲过来,接住退开一丈左右的沈青鸾,让其重回马背之上。

  周围的许多玉周军士已被骇破了胆,但仍有悍不畏死之人上前冲锋。这座战阵似让这人给搅混了、打乱了。在这种难逢的混乱里,沈青鸾御马向左侧突围,一路冲杀而过,仿佛浑身不觉身上有伤。

  以一当千。

  刀剑形影交错、不绝的砍杀之声中,景王殿下真有以一当千之力。

  有此神将,何愁不能九州同。罗骱远望过去,见到殷岐抬臂高喊,之前布置下来隐匿形迹的神武军之人,纷纷在混战之中脱身,转而簇拥包围他们的主帅,将一切追击挡下,让突围破阵后的沈青鸾,能无所顾忌地回到神武军的笼罩范围之内。

  鲜血一涌如注,沈青鸾浑身战意未消,感受不到躯体之痛,她远望这距离逐渐拉远,乃至到完全拉开的时刻,敌军统帅可莱依的面容隐遁于千刀军之中,分辨不出在哪里。

  “殷岐。”

  沈青鸾与殷将军汇合,从喉口间往外冒出一阵血气,她眉锋不动,道:“收兵,回城。”

  鸣金收兵,原本撕扯交错在一起的两军,由双方将领发下军令,硬生生地扯开了嵌在一起的战势。

  城下原本苍凉的地面,由血浇沃。千刀军在沈青鸾那两次无人可挡的冲锋之下支离破碎,造成了出征以来最大的一次伤亡,由玉周新主带着回归远遁。

  ·

  安川城楼之上。

  弓箭手严阵以待,手握长弓,精神高度集中地等候号令。一身雪氅的国师大人站在一侧,由景王亲卫保护。

  在风起云涌之时,城楼上的气温一降再降,迎面之风已感寒冷,而随着风沙而起的血腥之气,也随着冷风一起荡入肺腑。

  手炉已维持不住温度,被郑玄放在城楼之上。小巧精致的金色镂空暖炉,被一块软绒绸布包裹着,有点不稳地搁在城楼边缘。

  南霜单手按着剑柄,黑衣劲装,目光落在城下。

  待到终于收兵之际,郑玄才发觉自己握着衣襟的掌心已全是汗,落下一个略有些湿润的印痕。他看着沈青鸾安然退回,才慢慢松了口气,转身去见她。

  南霜拿起手炉,想要提醒郑玄,但见他神情,却又没有开口,而是尽职地跟了上去。

  红日升起,将方才昏沉掩日的层云驱开。略微映亮了脚下的石阶,正待郑玄刚至城楼之下时,正逢沈青鸾换下银甲、简略包扎了伤处,完全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地过来接他。

  赤袍换了新的,是干净的、没有染过鲜血的,只有这样,才能让沈青鸾安心且毫无顾忌地去拥抱对方。在景王殿下心里,国师大人如同一捧纯白无垢的新雪,她不愿意让对方嗅到那些沙场之上的腥甜血气。

  但刚刚回城,即便是换衣卸甲、包扎过伤口,也不免是会有些腥甜味道从她身上翻涌过来。

  郑玄略微停步,看了看她,还没等他开口讲话,就被这位越来越不听建议的景王殿下抱着亲了一口,凑过去吻了一下眉心。

  他维持住矜持肃然的神情,认真郑重地道:“你自陷杀阵,不退反进,如此行凶险之事,我……”

  “你怎么样?”沈青鸾对此战成绩尚算满意,心情颇佳,不假思索地追问道,“你要为这个与我争吵、说我鲁莽,像平常夫妻那样么?”

  她弯了弯眼,对着他低声笑道:“好啊,玄灵子埋怨我的话,我一定记得,你且来撒娇听听,这种事情,昭昭喜欢得紧。”

  郑玄本要说得话都被她噎了回去,他那张巧言善辩、能以言语杀人的嘴,在这个时候反而不起作用。

  “我,”他停了一下,只好说,“让我很担心。”

  沈青鸾原本不将这种外伤记挂在心,只想逗一逗郑玄罢了。但他将目光望过来,轻声说这句话的时候,却让沈青鸾心口发痛,跟着颤了一下。

  景王殿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也终于发现对于她来说,只有国师大人自己和他流露于言语神情的温柔,才是无往不利的杀手锏。

  她伸手拢了一下郑玄披着的后氅,想要握他的手,却忽地想起了什么,正待收回手的下一刻,被对方主动抓住了手腕。

  触感微凉,比刚刚回城、浑身俱是一片温暖火热的沈青鸾不同,这类冰凉的触感总能激起她想要抱紧对方的想法。

  郑玄握着她手抬起来,看到撕裂的虎口,在拇指与食指的连接之处,中间裂开鲜血未凝伤口,透过缠绕的白布透出很淡的殷红。

  还从没有怕过谁的大启神武军大将军、威名震诸国的景王殿下,在这一刻竟然有些心虚害怕的感觉,她小心地问道:“长清?”

  郑玄凝望着伤处,没有立刻回答她。修长霜白的手从对方手指间抚过去,路过常年征战习武留下的薄茧,停在洇血的白布之前。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声音很低微,很柔软,却让沈青鸾跟着心疼得不得了,她体内有恨水无情蛊,能确确实实地感受到国师大人一丝一毫的情绪,这位方才以一当千,让诸多神武军将士目瞪口呆羞愧不已的主帅大人,竟然有些慌了。

  没办法,她对玄灵子,真的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沈青鸾挣了一下,从他的手里脱出来,但没有躲藏,而是反手握住了对方。另一边捧起人面颊,低声道。

  “你跟我生气就是了,别忍着。我来接你,先回去吃点东西,”她想了想,又道,“齐明珠与你试得那一品药可有效?不许不喝,记性不好的是我,你总不该忘了。”

  郑玄与她对视了片刻,轻叹一声:“我不该如此,软弱得难当大事。只是放在你身上,我心乱如麻,理智全失,最后那一轮阵型变化,没能记下来。”

  沈青鸾松了口气,带着笑意回道:“这有什么要紧,不就是……”她停顿了一下,微微一怔,忽问道:“你记下来多少?”

  郑玄愈发惭愧,道:“最后那一轮变化,只顾得看你,没能……唔!沈青……你……”

  风声更紧了一些,赤红长袍的景王殿下将自家王妃抱在怀里,贴着他唇亲吻下去,眸光熠熠,等对方有些匀不过气时,才略微放开他,抵着额头,缠绵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