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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2 / 2)


  这话说的房相如怔怔的,同样是赐食,上辈子她只是单单给了自己,这次却不一样了。从重生回来到现在,被她占过多少次便宜,在她那吃过多少次哑巴亏了?他为她筹谋和亲的事情周旋了多久,想了多少种后路?这种事成答谢的时候,她有一个字不提,连盘食物都要他和别人争。

  然后宰相忽然可怕的发现,在这种事情上计较的模样,越发不像他自己了,难不成是这几日太忙,自己的脑子也出了问题?

  再看向窦楦,只见他气人的筷子毫不客气地伸进盘子里快速夹走四个,扬头道,“崔侍中不吃,咱俩对半分,你不吃,我就都吃了。”

  房相如端方地坐在那看他,简直不可理喻,他瞥过头懒得再争,只好拿走自己那份低头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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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气渐渐上来,廊下食的餐食从羊羹甜粥换成了凉水拔过的冷面。这日,房相如只吃了发的两个梨子便不大饿了。

  宰相厌热,人吃得若是太饱,容易发汗,身子衣裳就不清爽。

  “我不吃了,”房相如擦了擦手,起身离去前对窦楦冷淡道,“方才你就虚窥我的这份,我说你怎么如此能吃?大典在即,你稍微留意点衣冠形貌行不行?好歹也是尚书令,来日含元殿迎劳使的时候,本相身后跟了一个胖子……”

  那头自然是不乐意的,喂了一声,“你为何说话如此伤人?这几日看你都针对我似的……”

  谁都有浓得化不开的心事,宰相也不例外,可惜这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再和口中的那个胖子争论,房相如负手出了政事堂,正要回中书省复看鸿胪卿递过来的单子,甬道上忽然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见到他后,远远地朝他行礼。

  “子彦?你怎么来了?” 他走过去,朝中书省一拂袖,问道,“为何不进去等?”

  宁九龄讲话总是温润有礼的,他垂了下眼,然后才淡淡笑道,“房相,愚就不进去了,父亲若是看见了,怕是要责怪的。”

  房相如不说话,只是奇怪地看他,半晌他才无奈地微微扬头,看破似的问道,“某知道了,君是为公主而来。”

  宁九龄吓了一跳,愣愣地望回宰相,然后道,“让房相笑话了……” 他上前一步,又继续道,“其实,愚只是想问一句公主如今可大好了?父亲不告诉愚,愚只能来问房相,毕竟您是公主的少师……”

  房相如心里不是滋味,负手望着天,才发现自从上次甬道碰上之后,他自己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了。这殿中内省与她呆的宣徽殿其实不过是一道宫墙相隔,里头是内禁,他进不去,可也不见她跑出来。

  “其实某已经不做公主的少师了,抱歉……” 房相如也帮不上忙,可看着子彦这副样子实在觉得不争气,于是扯开话题道,“君的父亲对君寄予厚望,君是知道的吧?儿女情长之事,莫要太过沉迷。”

  宁九龄说愚都知道,然后房相如敏锐的发现他那眼神显然暗淡下去,额角的淤青还有浅浅的痕迹,看来是被他父亲好生教育了一番,宁九龄道,“公主说她没什么朋友,把愚当作一个朋友……其实,今日也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想问候一下。”

  房相如见他有些颓然,大概是真的有些内疚,于是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公主她,一直在内禁休息,前些日子,某见过她一次,活蹦乱跳的很,君大可放心。”

  宁九龄面露欢喜,长揖一礼,“既然公主大好,愚也就安心了。多谢房相!”

  宰相淡淡一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却陷入了怔忡。李漱鸢她到底是个什么?叫一群人围着她乱了阵脚。子彦若是知道,公主还打算把他送的的那颗参转送出去,怕是要难过的吧。

  她从得封号之后直到现在,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可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大概她总是不知道珍惜。如果换作是他自己呢,若是送她的东西叫她转手再送旁人……想到这,房相如感到隐隐心痛,大概到时候他是真经不住这份打击的。

  人既然知道自己内心太脆弱,就学会了自保。为了不受伤,干脆想都别想,避重就轻是他擅长的事情,感情若是有了软肋,那才叫棘手。

  每次夏季都过得有些漫长,长安的夏不似秋那么宜人,好在入了夜之后才转为微凉,叫人得以喘息。

  六月中,终于等到了大典的那天。

  陛下自登基以来,头一次突厥来使觐见,更难得的是为求和而来,总算天下有太平日子了。

  使臣的队伍换上了中原大华的服饰,由典礼官引自东堂阶下等候。迎劳使立在门西,得典礼官通报后,再与人层层报到含元殿,又由陛下应准奉见。

  迎劳使接过队伍,徐徐带着穿过层层宫门,过御桥,上复道,立于含元门。

  通事舍人安排诸位就位后,由门下省崔内侍主持仪式,奏请警卫宫禁就位,迎外宾。

  大华皇帝戴通天冠,深红色的直领袍,威坐于明堂之上,下列群臣,宰相为首,皆着典服,比起常服朝服更加华美。房相如立在首位,紫色大科绫及罗,腰勾玉带配金鱼袋算袋,戴进贤冠。

  使臣及其队伍在外跟随迎劳使和通事舍人后,献突厥牛羊马,西域香料珠翠等,令献舞姬二十人。崔侍中念“有制”,陛下有赏,赐布帛丝绸茶叶等。

  朱邪兹谢过,与队伍跟随典礼官在殿外一一稽首,得允觐见大华皇帝。

  一踏入含元殿,两列的百官纷纷注视着这位突厥使臣的到来,然而更多目光更是集中在他身旁那位年轻的突厥皇子。

  窦楦在房相如后头低声道,“你看见他了吗?是个难对付的人啊!”

  房相如没有回答,然而眼神也望了过去,却不自觉刚好和那位阿史那思力对视一眼。只见他弯唇一笑,似乎很是不屑。

  宰相心下微微一惊,随后立即警惕起来,看来,曾经与陛下在五陇阪见到的那个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一头狼了。

  “臣代表突厥王携三皇子觐见大华陛下,愿与大华修两境之好。”

  陛下点头应准,叫典礼官念典制词后,另叫九王李睿替接下突厥使书并呈上御前。阿史那思力看了一眼九王,像看个对手那般。而这一切又被房相如瞧在眼里,未来怕是真的要交在这两位手里。九王貌容温润,而阿史那思力显然是个硬骨头。

  房相如站在那揽着袖子冷眼看着,这位突厥三皇子,倒是个危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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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各方角逐,可内禁却是热闹得很。晚上办迎外宾的酒宴,内禁的女子都张罗着穿戴,好凑一凑这场热闹。

  晚上歌舞正盛的时候,漱鸢坐在华亭里赏月。

  房相如再三叮嘱过她,含元殿的大典不要去,难免出了岔子。眼下虽然无人再说和亲的事情,可是她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听一听他的话,不去就不去了。

  含元殿的丝竹管弦隐隐约约飘到这来,更显得月华寂寂。冬鹃刚巧染了风寒,被送到小屋子修养了。只有幼蓉挑着盏宫灯陪着,眼见公主一杯又一杯地独酌,却也不好相劝。

  “唉。” 漱鸢自己斟了一杯花酿,夏季的晚风还是有些凉的,她打了个小颤,抬眼望向灯火通明的含元殿,酸涩道,“你说,那里头好玩么。”

  大大小小的宴会参加了不少,好玩不好玩自然她心里有数。这场热闹是瞧不见了,漱鸢真是觉得可惜。如此良辰美景,旁人都在那头觥筹交错,可她自己却在这可怜兮兮地落单。

  “幼蓉,去给我拿个薄衫来吧,有些凉。” 她遣她走,见她踌躇,于是道,“去吧。宫里我还不熟悉么。丢不了。”

  幼蓉见公主穿的的确单薄了,抿了下嘴,只好留下宫灯转头跑回去了。

  华亭在含元殿与内禁的回廊之上,旁边是前朝遗留下来的花圃,陛下看着不错,于是保留了下来,一到夏天,里头的绣球花香得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