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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2 / 2)


  兰嬷嬷无奈道:“既是王妃在意,那老奴便请了道观的青阳真人过来做法事,管他什么鬼怪,必定都能一消二净。”

  秦雪娥这回愿意了,连连点头,这几日不是愁眉苦脸,便是凶神恶煞的脸上,也终于带上了几分笑意。

  只是曹凌却不肯。

  “堂堂武陵王府的正妃,病了不吃药,偏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本王是为武将,杀人如麻不计其数,若是说什么厉鬼报复,怕是早就被那东西生吞活剥了。叫她好好养着就是,害怕因果报应,少做几件亏心事就是了。”

  兰嬷嬷听得这话气得倒仰,只是也不敢传给秦雪娥听,没法子,只好偷摸着叫人拿了些符咒回来,趁着夜色在院子里烧。回头又告诉秦雪娥,只说这是道长的意思,秦雪娥虽心有疑虑,觉得这法事做得奇模怪样,却也没说什么。

  又是一夜风高云清,福儿立在庑廊下,阴沉着脸看远处几个丫头在火盆里烧着道符黄纸,寥寥火光忽明忽灭,在漆黑的夜里闪烁着阴森可怖的光。

  翠夏从后面慢慢走近。

  “事情办好了?”福儿回头看了她一眼。

  翠夏低声回道:“办好了,那东西是我亲手放进她的茶碗里的。”说完这话,心里说不出的解恨,那老贼婆子,终于也要迎来了她的死期。

  福儿点点头笑了,好得很,既是厉鬼报复的戏码,自然少不得当中极为要紧的狗腿子兰嬷嬷了,她也跟着一起病了,这事儿才能做得天衣无缝。

  秦雪娥一日日病得愈发厉害,兰嬷嬷也开始觉得身上不舒坦,肩头上仿佛压着什么东西,沉甸甸的每走一步都觉得艰难,又觉喉咙也不舒服,卡着一口痰似的,总有些上不来气。

  兰嬷嬷自己还不觉得什么,可下人们却是传疯了,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还言之凿凿,说什么她亲眼瞧见的,那惨死的梅娘子就骑在兰嬷嬷的脖子上,一双手指甲老长,就卡在兰嬷嬷的脖子上。

  都这种样子了,兰嬷嬷本该躺在床上好生将养,只是她心里记挂着秦雪娥,虽是自己病得都起不来身,犹自打起了精神,竟在秦雪娥的病榻前有勉强伺候了几日。

  只是这几日秦雪娥却开始说起胡话来,起先说的都是如烟,万娘,梅氏这些因她而死的妾侍,可说着说着,却提到了秀儿这个名字。

  彼时兰嬷嬷正靠在床头上,听得这个名字先是一愣,后头却流了两行老泪出来,心说到底没白疼了王妃一场,她心里竟还记挂着秀儿呢!

  抬手捶了捶肩头,兰嬷嬷觉得身上乏困得很,连睁着眼皮子都能叫她觉得疲惫。心里愈发觉得古怪,郎中过来号脉,却什么也号不出来,只说她是经年劳累,如今一朝发散出来,这才如此的厉害。

  骗鬼呢!

  兰嬷嬷长满皱纹的眼皮深深垂了下来,昏黄的瞳孔盯着远处的一盏琉璃荷花灯,心说她和王妃两个,八成是叫人暗算了。

  福儿才进了内室便打了个寒战,抬起头来,就瞧见兰嬷嬷一双眼睛正盯着她看,目光幽深阴冷,仿佛吐着红信子的毒蛇叫人觉得阴森可怖。

  这老巫婆可比王妃难对付多了。

  福儿强忍着慌乱的心跳,缓步走上前来,立在床前往里面望了望,见着王妃安然睡着,又转过头低声说道:“嬷嬷累了一天了,不如早点儿回去休息,身子本就不好,还是要好生养着才是。王妃这里嬷嬷莫要担心,有奴婢照看着呢!”

  “叫你照看?怕是越照看,王妃的病越重吧!”这话说着,兰嬷嬷笑了两声,嘶哑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卧房里,福儿只觉后背上窜起了一阵寒气,情不自禁便后退了几步。

  “你怕了?”兰嬷嬷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可怖阴冷,嘿嘿笑了两声,阴恻恻地说道:“你怕什么呢?是怕被捉到了马脚,原来王妃和我如今的不适,都是你害的?”

  福儿心头一震,忙说道:“嬷嬷说得这是什么话?”缓了缓不安的心神,又轻轻说道:“瞧着嬷嬷是病糊涂了,不然怎会无缘无故的就来冤枉奴婢?奴婢待王妃可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兰嬷嬷忽然探过身来,一双皱纹遍布骨瘦如柴的手死死攥住了福儿的手腕,阴冷狠毒地喝道:“那你发誓!”缓了缓又重复一遍:“发毒誓!”

  腕子上的力道极大,福儿觉得她的手腕都要被兰嬷嬷折断了。偏她的手心冰冷还带着几分湿意,福儿盯着近在咫尺,沟壑纵横的这张老脸,仿佛地狱黄泉里正恶狠狠地瞪着她的恶鬼,唬得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福儿拼命拽着自己的腕子,偏兰嬷嬷莫名的力大无穷,竟是一时间挣脱不得。待要扬声喊了翠夏进来相助,床上的秦雪娥忽然惊厥而醒,扯着嗓子凄厉地喊道:“不怪我,不怪我,要怪就怪你娘!”

  兰嬷嬷和福儿俱转头看去,却见床榻上的王妃眼睛瞪得溜圆,胸前剧烈的起伏着,厉声喝道:“你这个贱人,你该死,有你在,你娘哪里还会顾得上我?”说着嘿嘿冷笑:“枯井里冷吗?你个贱婢!”

  第34章

  福儿吓破了胆子, 不由自主缩起了身子,觉得心口跳得十分厉害,叫她很是难受。喘了一会儿才忽然发现, 腕子上的那只手不见了。

  抬头看去,却见兰嬷嬷的脸正对着床上的王妃, 她的角度看不见兰嬷嬷脸上的神色,然而兰嬷嬷僵硬的身子,颤抖的双手,无一不在宣告着,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正经受着极大的冲击。

  福儿心里莫名起了一阵寒意,她又看向了床上, 却见秦氏的身子仿佛痉挛了一般, 不住的哆嗦着。

  也不过是一息的功夫,那秦氏忽然大声喝道:“摔死你,你个贱人!”她的双手骤然往上伸得笔直,五指大张,修得又尖又长的指甲在烛火下泛起幽深可怖的光, 仿佛恶鬼的利爪,看得福儿魂不附体, 两股战战几欲逃窜。

  兰嬷嬷却在这时候扑将上去,一双手死死揪住了秦雪娥穿在身上的白色里衣,嗓音撕裂暗哑,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痛苦, 还有几分汹汹燃烧的愤怒,凄厉问道:“你说谁该死?谁该死?”

  秦雪娥被揪住了领子,喘着粗气慢慢睁开了眼, 她似乎认真看了两眼,然而很快就眯起了眼睛,嘿嘿冷笑:“谁该死?自然是秀儿啊!”

  兰嬷嬷瞬时僵住,然而很快就疯了般将秦雪娥拼命地摇晃,凄厉问道:“秀儿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快说,你给我说!”

  只是秦雪娥却目光涣散地盯着帐顶,神情麻木呆滞,不管兰嬷嬷如何逼问,总也不开口。忽而又会忽然露出一抹阴邪的冷笑,倒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可怖三分。

  兰嬷嬷到底年纪大了,她本来就被翠夏下了药,浑身乏困,头脑发胀。又强撑着身子来看护秦雪娥,更是雪上加霜,亏损得厉害。

  只是提及秀儿,她那早夭的女儿,兰嬷嬷憋着一口气儿不散,竟是又闹腾了好一阵子。她自来算计旁人,百般手段从不手软,可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却从自己视若亲女,当作生命的主子嘴里,听到了怨毒咒骂她女儿的话来。

  敏锐如兰嬷嬷,已经察觉到了,女儿当初的惨死,同床上的这女人脱不得干系,如今哪里还能记得起她们之间二十多年的情分,兰嬷嬷瘫在秦雪娥的身上,双手却犹自抓牢了那衣领子,嗓音凄厉带着几分撕心裂肺,一声接着一声地问着:“你告诉我,我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秀儿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说呀!你快说呀!”

  正阴阴冷笑的秦雪娥忽然收敛了笑意,目光变得冷酷,阴恻恻道:“被我推进枯井摔死的。”说着哈哈一笑:“她可真不经摔,一下子就死了!”

  兰嬷嬷骤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咆哮来,仿佛被刺穿心脏的兽,绝望而又疯狂。

  福儿远远地站着,看着帐子里犹如地狱恶鬼般的两个人纠缠在一处不死不休,捂着胸口长长喘了几声。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这主仆二人倒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

  福儿转过身从内室走了出去,她原以为王妃虽性子厉害了些,又善妒手段又狠毒,但到底也是因情生恨,是王爷太过冷待她的缘故。如今看来,却是她错了。都是一般模样的黑心肠,一个个儿,都是没心没肝儿的人。

  庑廊下,翠夏紧张地站着,她在外头清楚地听到了内卧里的动静,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又害怕是下药的事情叫发现了,于是打发了其他丫头,只自己留在廊下,等着福儿。

  眼下见着福儿出来,翠夏忙上前问道:“出了什么事?怎的兰嬷嬷叫得那般渗人?”

  福儿睨了翠夏一眼:“你不是恨毒了她?她叫得凄惨,瞧着你脸上也没有解恨的神色,倒是紧张成了这模样?”

  翠夏道:“我哪里是紧张她,她忽然叫得那么凄惨,我以为是她发现了咱们下药的事情。”

  “胡说什么呢,谁下药了?”福儿瞪了翠夏一眼,没好气道:“原是王妃胡言乱语,倒扯出了一桩陈年旧事。”说着冷笑:“兰嬷嬷以前有个女儿,该是叫秀儿的,听着那话,好似是叫王妃给推到枯井里摔死的。方才兰嬷嬷听了这话便疯了,如今缠在一处正哭闹着呢!由着她们闹吧,最好同归于尽一起下了黄泉,也省得真个儿死在咱们手里头,再脏了咱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