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显然的，他们这边的气势不如别人，就好比他们带了扳手，而对方带了砍刀。除非有警察出面制止，否则他们这边铁定要吃大亏！

  堂堂的狙击手狐狸，由于身体虚弱，此时架枪的手直发颤。

  王扬斜眼瞟了他一眼，冷冷道：“吞枪自尽吧。”

  狐狸泪流满面。

  梁成金觉得自己全身僵得只有大脑能运动了，极度的紧张消磨着他最后的精神力，他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事实上他现在想要保持稳定也很困难。

  中年队长又说了句什么，这回梁成金听明白了，那是句英文：“let him go.”

  让他走。

  对方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让那名青年走开。

  逼视着在自己枪口下的那名青年，确认他暂时没有直接威胁后，梁成金率先放下了枪口——他做了妥协。

  梁成金看了王扬一眼，王扬没有表示赞同或者不赞同，他只看了他一眼，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中年队长的身上。那人的枪还对着梁成金，无论情势怎么变化，他不能拿自己兵的命开玩笑。

  不过仅仅这一眼就够了，这一眼让梁成金知道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王扬也仍然镇定自若，仍然是大局在握的不可一世。

  由于梁成金的妥协，双方的情况稍微缓和了一些，白人青年继续走向那间小屋，这时候屋里的人却出来了。

  那个小女孩牵着一个男人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出来，指着他们这边很兴奋地讲着话。那个男人似乎就是她的爸爸，他们身后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探了探头，又赶紧缩了回去，那应该就是她的姐姐。

  男人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小女孩别乱说话，然后跟那名白人青年交谈了几句，就朝着王扬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他穿了一身单薄的衣服，没有口袋，也没有能藏匿武器的地方，一手牵了小女孩，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纸，非常明智且友善地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弹头时刻准备着为大家同步翻译。甚至为自己有了专长而洋洋得意。

  男人张口说：“你们好，你们是从赵老爹那里过来的吧？我是你们的联络人老张，这是我的身份证明。”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顺带一张盖着钢印的介绍信。

  a4乐了：“哈哈，弹头，这人的标准话比你还普通呐。”

  “……”弹头只当他毒草吃多了，神经错乱加上神智不清，不想理他。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老张站到两队人马中间，分别用越南语和汉语给他们解释了一遍：“误会误会，巧合巧合，不是自己人，但也不是敌人，请大家和平共处。”

  那名青年退回自己的队伍中，给中年队长做了详细说明，那人先放下了枪，接着让自己的人继续安营扎寨，完全无视了王扬他们。

  老张笑着给他们做指引：“你们比我预计的晚来了一天，路上有什么不顺利吗？看你们的样子好像很累，先休息一下吧。”

  他没有把他们引向自己的家，而是带到了靠近山壁的一间小院，那里房屋很破败，不过总比风餐露宿要好，更重要的是，这里有通讯的线路。

  狐狸暗中赖在了a4身上被拖着进了屋。

  自从王扬让他饮弹后，他是真的一步也不敢靠过去了。

  众人看见能休息的房子，再破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确实，他们这群人，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往平地一躺，天大的事等睡醒了再说。

  王扬却没有睡意，他有很多疑惑需要思考。

  梁成金撑着眼皮安排哨岗，他虽然累得要死，但是该有的警惕可一分没少：“肥田你们唔……”

  话没说完，他的脑袋就被按在了铺盖上：“睡你的，我会安排！”

  梁成金想过要反抗，但是在他想的时候，意识就已经背叛他而魂归天际了。

  像在深渊里一样。

  浮浮沉沉，满眼都是黑暗，梁成金看不见任何光亮，他只觉得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行进，没有目标，但不能停下，似乎被什么东西强迫着向前走。

  周围有一些很嘈杂的声音。

  呼吸的声音，沉闷的炮响，血流冲击着血管的声音，挣扎着嘶吼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声音滚杂在一起，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那是强烈的兴奋和悲痛揉在一起的感觉，有着近乎病态的欢愉，对杀戮的狂热，还有身不由己的愤然，想要逃离却又被诱惑着的痛苦。

  那就像是战场的回声。

  这里曾经是自卫反击战最如火如荼的地方，我军的生命树工程和敌人的m-10计划互相拉扯的六处据点之一。太多鲜血沉淀下来的味道，把当时的回响送进了人的梦里。

  梁成金知道自己在梦中，可是怎样也醒不过来。

  “梁成金？”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梁成金的神智，他睁开眼，四周仍然是一片黑暗。

  与梦里不同的是，就在他的面前，有一双黑亮的瞳孔望着他。

  让脑袋完全清醒只用了短短几秒，梁成金唤了声：“教官？”

  “嗯。”对方回应了一声。

  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四下里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屋外放哨的是弹头和何猛，梁成金从噩梦中彻底清醒过来，总算轻轻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