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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身世(2 / 2)

  这要换了别人,这话像是说给姚春娘添堵。可说这话的人是齐声,他只是在用自己的话劝她不要为无力改变的事劳神伤心。

  不过他顿了顿,又道:“除、除非……”

  姚春娘扭头看他,精神道:“除非什么?”

  齐声淡淡道:“除非马平突、突然死了,那逢、逢春或许就、就自由了。”

  他面色平静如常,仿佛不是在说谁该死,而是在说一件平日里寻常无奇的小事。

  姚春娘想过逢春去到别地过日子,也想过逢春找一个和她一样的善良老实的小傻子一起过日子,但从来没想过让马平死这样的法子。

  她大吃了一惊,眨巴眨巴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齐声,喃喃道:“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竟这么的、这么的……”

  齐声似乎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他见姚春娘神色震惊得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不明所以地问道:“这么什、什么?”

  姚春娘沉吟着憋出一句道:“这么的张狂。”

  齐声摇了摇头:“我不张、张狂。”

  姚春娘见他不喜欢这么说,牵着他的手幼稚地前后甩了甩,道:“义气的张狂。你不知道,你今天冲出来拦下马平的时候可厉害了,马平吓得动都不敢动。”

  她问他:“你胆子怎么这么大,马平拿着棍子都不见你害怕,那疯疯癫癫的夫妻两抓着你的时候也不见你害怕,你可差点就被那夫妻两抓走了。”

  齐声握紧她的手,认真道:“不、不会,我还要去、去你家提、提亲呢。”

  姚春娘想着还是后怕:“那两夫妻看逢春看了半天不要,转头一眼就看上你了。”

  她撇嘴:“他两可真是精明,你长得又高又壮,脾气还好,我如果是他们,我也想你给我当儿子。”

  她说得不着调,齐声却没反驳。

  他垂眼看着脚下踏得平实的泥路,忽然开口道:“我小的时、时候,有很长一、一段时间都不、不会说话。”

  姚春娘没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小时候的事,她呆头呆脑地问:“那你是多大的时候学会说话的?”

  齐声看她一脸茫然,想了想,缓慢道:“记不清、清了,可能是五、五六岁大的时候。”

  他说完接着道:“春娘,你还记、记得你小时候夜里遇到的那、那个鬼吗?”

  不等姚春娘回答,他又道:“那个鬼,可、可能是、是我。”

  他话题转得飞快,姚春娘起初还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她倏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齐声,唇瓣嗫嚅半晌,有些害怕地憋出一句:“齐声你、你是鬼吗?”

  她说着,齐声察觉掌心握着的手在动。他低头一看,姚春娘正颤颤巍巍地打算把手从他掌中抽出去。

  齐声不知道她怎么得出了这个结论,他抿了下唇,手指牢牢扣进她的指缝,抓着她不让她乱动:“我不、不是。”

  姚春娘挣脱无望,不满道:“你以前吓唬我,现在还占我便宜。”

  这话换来的是齐声扣得更紧的手。

  姚春娘任由他牵着,问他:“那你那时候怎么在柳河村,大奶奶带你走亲戚吗?”

  齐声轻轻摇了下头。

  他动了动嘴,似乎有千万语想说,最后却只有一句:“我走、走丢了。”

  姚春娘吃惊道:“从梨水村走丢走到柳河村啊?”

  记忆里吓人的小鬼突然长出齐声的脸,压在心里的恐惧突然就消散了大半。姚春娘猜想着齐声小时候走丢时那担惊受怕的可怜巴巴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可怜劲。

  她放柔了声音:“你一个人,又跑了这么远,后来怎么找到回去的路的?”

  齐声见她误会了,解释道:“不是从梨、梨水村走、走丢的,是从雨宁村走、走丢的。”

  “雨宁村?”

  听到这儿,姚春娘愣了一下。她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齐声的弦外之音。

  她记得,那对老夫妻就是雨宁村的人。

  他们说他们的儿子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而唐英唐安姓唐,齐声却姓齐。

  那齐声……

  姚春娘倒吸了一口气,震惊之下,口不择言道:“那对疯夫、不是,那对老夫妻是你的爹娘吗?”

  齐声平静地点了点头。

  姚春娘拉着他站定,下意识扭头看向了身后,好似想找到那老两口早已离开的身影。

  齐声轻捏了下她的手让她回过身,拉着她继续往家里走,缓缓道:“别、别看了,我不、不想认他们。”

  姚春娘听他这么决绝,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问:“齐声,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好啊?”

  齐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因为我小、小时候不会说、说话,他们被很、很多人笑话,说读书人和大、大小姐生出的儿、儿子是个蠢、蠢哑巴。他们觉得丢、丢脸,就把我丢、丢了。后来遇到了奶、奶奶,奶奶就把我捡、捡回去了。”

  他叁言两语,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姚春娘却听得心尖尖一抽一抽地疼。

  她之前还可怜那死了女儿女婿的疯夫妻,如今想来,如果他们的宝贝女儿没死,怕是压根不会想起被他们丢了这么多年却不管不问的齐声。

  姚春娘又气又心疼,骂道:“那你那没良心的臭爹娘可亏大了。你现在勤奋又孝顺,还是个有手艺的木匠,长得周正话也说得好好的,他们不要你,是他们没这个福气,活该变成老疯子。”

  她义愤填膺,把他狠夸了一通。齐声却摇头道:“说得不、不好,结、结巴。”

  姚春娘不准他这么说,她抓着他的手塞进自己口袋捂着,掷地有声道:“结巴多好啊,我就喜欢结巴,你不许说自己不好。”

  齐声心头发热,他轻轻点头:“嗯,不、不说。”

  姚春娘说完,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那小安知道吗?我怕在她面前说漏嘴了。”

  齐声道:“知道。小安也是捡、捡的,是我在河、河边的梨树下捡的,她那时候太小、小了,还没有名、名字,奶奶给她取、取的名。”

  姚春娘万万没想到会齐声一家叁口人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才喃喃一句:“啊……难怪小安看你和看爹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