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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不见,更好(2 / 2)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稍等。”一直没说话的林晚婧终于开口了,她先是看向警长,求请道:“不管他做了什么,要带他走也至少让他先把衣服穿上吧。”领队的男人寻思了片刻,扭头向摁着阿隆的步下点了点头。看阿隆开始穿衣服,林晚婧又道:“这东西,确不是这小子拿的。戒指我上周在港口的时候就丢了,当时想着也不是什么大物件,就没有声张。警长可以去问洋行的各位管事取证。”这样说着,她看向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的胖子:“你说呢?毕竟那天,万利行的人我只挑了你去。”

胖子听见林晚婧当着众人面点名问自己,不由得一个激灵。警长是处理过这各种情形的,自然听得出林晚婧话中深意,示意手下过去控制胖子,这正是林晚婧所希望的,而后,她又小声对警长道:

“警长,借一步说话。”两人走到窗下,林晚婧从口袋里摸出两块大洋,偷偷塞进警长手里:“老人家还有句话,叫‘一个巴掌拍不响’,阿隆这小子今天闹事也确有错,您帮我带回去给点教训,但还请手下留情。”

“林大小姐深明大义,冯某佩服。”队长笑了,转过身对着手下和当事人道,“穿好了吧?穿好了就走吧。”

“大小姐,我是冤枉的……”阿隆看着林晚婧,试图做最后的争取。

“我知道。没事儿的,跟他们去,我一会儿就来。”

警察队带着两个闹事者在店外人的指指点点中离开了,林晚婧环顾了一番凌乱的店门,叹了口气——今天下午算是不用开门了。她简单的安排了几个人做清扫,而后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方才阿隆说,他是在这间房间里查订货单,订货单通常不经由她过目,而是由掌柜的记录详细了直接送到厂里去。林晚婧在书桌上好一顿翻找,最终在抽屉里找到了绿色封面的订单记录本,出现的如此蹊跷,林晚婧心中不免奇异,自从她接手后,账本换了全新的,带着精致的西洋锁,所以她的抽屉通常是不上锁的。她在椅子上坐下,将订单记录翻开,仔细一页页查看,终于找到一条年底的记录——四海钱庄的贾老板订了一匹12号色的缎子。

乍一眼看过去没什么特别,但细看却能发现“1”的墨迹颜色与整行字都不相同,也就是说,有可能“1”是之后添补上去的。订单通常一式三份:一份保留在客户手中,一份由掌柜抄写了字母联盖了骑缝章送去厂里,另一份则抄正在本子上留存店中备查,而负责誊抄的正是阿隆。看到被人修改过的订单,林晚婧更加确认了阿隆是被人嫁祸的这一事实,她不动声色的将订货单放回抽屉里,带着阿玲往警署去。

有了林晚婧的交代,再加上阿隆认错态度良好,警署并没有太为难他,只是打了几警棍以示惩戒,胖子则没有那么幸运,被警署的气氛一吓,口供前言不搭后语,矛盾重重,警察最终认定是胖子偷了林晚婧的戒指,还嫁祸阿隆,好在林晚婧并不打算追究,这才决定拘留几天让他常常牢饭的味道。

林晚婧领着阿隆从警署出来的时候,下午还未过半,时候尚早,林晚婧刚好能问他了解下订单的事:

“到底贾老板订的是2号色,还是12号色?”

为了方便工厂和绸缎庄调货,商行里每季度都会制作明确的面料色卡,2号色代表墨绿,而12号色则是鲜艳的玫红,一旦出错,客人基本是不要货的,甚至会要求商行赔偿3倍于订金的违约金。

听说林晚婧已经发现了订单的疑点,阿隆便也不再隐瞒,将事情和盘托出

“是2号色,我记得很清楚。”阿隆回答的斩钉截铁,“那天贾老板来的时候是我接待的,他说要订一匹面料又不知道选什么颜色,只是特地说不要红的,我就推荐了今年最新出的墨绿色,也就是2号色。前两天我在市集上碰到厂里的女工阿芬,她跟我说起这事儿,说贾老板好奇怪,先订了一匹桃红的,又订了批玫红的,都是做旗袍的料子,若是送给大太太和小老婆,两个人见了面不打起来才怪。我这才觉得事情不对,想到要查单子。”

听他这么说,林晚婧心中有数了,八成是黄掌柜写错了单子,又怕客人不要货惹祸上身,这才想到要嫁祸阿隆,再加上胖子平日里与阿隆积怨已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阿隆赶出万利行,待贾老板发现货不对板东窗事发时,已经找不到阿隆对峙,最终吃哑巴亏的,只有林家。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刘瑾平日里是极少过问治安案件的,可今日碰巧要来保释之前在港口同搬运工人起了冲突的麾下将士,刚把事情处理好准备离开,同行的陆沧瀚又懒驴上磨的非得去趟厕所,留他独自在旁厅里等着。

茶几上的报纸翻了几遍,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刘瑾这便站起身来想往门廊外抽支烟,回转身却见林晚婧刚巧从办公室里出来,心事重重都写在脸上,自然也无心旁顾,径自往门外去,她的脸色很是不好,比之前见她的样子更糟了几分。

他本是想上前留她的,几番努力才将这份冲动压抑下来,谁知好巧不巧的,陆沧瀚刚好从卫生间回来,正看见他踌躇的一幕,于是不解问道:

“就这么站着?”

刘瑾却不答他,毕竟那日在港口的事,陆沧瀚不知道,而他也不想说。

那日自港口离开后,刘瑾本是想直接送林晚婧回家的,奈何林晚婧却说洋行里还有些稀碎事情需要打理,执意回洋行去。刘瑾无法,只得在云鹭宾馆随便吃了些,而后便驱车送林晚婧回洋行,一路上,林晚婧都不怎么言语,只是倚着车窗,斜睨着窗外发呆,雨后初霁的阳光落在她脸上,白皙细嫩的皮肤隐约透出些红晕来,像极了俄国工匠手心里精致的白瓷娃娃。

一路无话,直到到了洋行的黑铁大门外,林晚婧下了车,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定住了脚步,然后回转身看向他,略显苍白的薄唇轻启,道:

“少帅,之后与工厂有关的事,我都会按时交到你的办公室,你的订单排期,我也一定不会耽误……”

闻言,不安的预感令他心头蓦地一紧,不及问,便听她道:

“我想……我们之后还是少见面罢,不见,更好。”

……

见刘瑾呆立着不做声,陆沧瀚不免疑惑,转到他跟前,抬手挥了挥:

“喂,还看呢?人都走了!”

刘瑾醒过神来,看向陆沧瀚,正色道:

“我问你啊,什么情况下,凤汐会说再不想叫你这样的话?”

凤汐是陆沧瀚青梅竹马的相好。

陆沧瀚着实愣了许久,才回答:

“大概…是我说了什么错话,或者做了什么得罪她的事吧……”说到这里,他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怎么?晚婧小姐说不想再见你吗?!”

刘瑾却不理他,只是喃喃着:“做错了…或者说错了什么?”

而后又陷入了关于那天的回忆里……

那日他们之间并没有多聊什么,林晚婧的脸上带着难以遮掩的疲惫,与他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但他只以为她是太累了,便也不做多想。

如果非要说聊了些什么,大概是吃午饭的时候,林晚婧忽然问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问题,她问:

“少帅,您有喜欢的人吗?”

这个问题她似乎深思熟虑了很久,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问出口。

“有……吧。”

他答,垂下眼装作在吃饭,却也没留意她的神色,只是觉得过了许久,她才又问:

“即使如此,那天晚上你为何还特地去找我,说那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她指的,是那晚他突然说要她嫁给他这件事。

这个问题的问的他一时有些茫然——真心话在酒精作用下才特别容易说出口,如今清醒了,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于是他强装镇定的喝了盏茶,找了个不算牵强的理由:

“如今我们这样的合作关系,难免有许多接触,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巩固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我认为这样最为稳妥。”

听了这话,林晚婧沉默了好长一会儿,良久之后,才笑了笑,道:

“少帅好谋略,不从商,真真是可惜了。”

那时,他只当她说的是恭维他的玩笑话,可如今想来,她那一刻的淡淡笑容里,却带着三分失望,七分凄凉……

“还想呐?我说你别想啦!再不追出去,人可真走了啊!”

陆沧瀚用力摇了摇刘瑾,他醒过神来,快步往警局外去,出了门厅,正听见林晚婧与阿隆的谈话,又交代他回家安心养伤,这才许了他先行离开。

也不知阿隆是认出了刘瑾,还是认出了他的制服,离开前,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惊恐,这个小小的细节林晚婧自然也看到了,回转身,正对上刘瑾复杂的眼神。

可来不及读懂,她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脚底仿佛踩在厚厚的棉花上,又仿佛身在暴风雨中颠簸的轮船上,天昏地暗的连伸手去扶门廊柱都做不到,好在刘瑾眼疾手快,上前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你该对自己也宽容些的……”

林晚婧没想到这样也会遇见他,慌乱中带着些局促,道了声谢便要站起身,可她决然是拗不过刘瑾的力气的,正在这时,阿玲已带了司机取车回来,看见这番情景,一时间拿不准要不要开口破坏这空气中都带着蜜味儿的气氛,直到刘瑾开口问她:

“你们家小姐有习惯去的医院吗?”

“有。在泉湾道上有一家英国医生开的私人医院,我家小姐习惯去那里。”

“也行,反正我也没有其他安排,就‘押’着你们家小姐看医生去吧。”

“我没事,真的不用去医院了。”林晚婧挣扎着站起来,陆沧瀚见状,忙帮腔道:

“晚婧小姐,您还是从了我们少帅,乖乖看医生去吧。您是要少帅‘押’着您去呢,还是抱着您去呢?”

林晚婧只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烧坏了,竟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气鼓鼓向刘瑾道:

“少帅,你也不管管他……”可她的话到这儿便顿住了,因为她看见刘瑾抿着的嘴角露出丝笑意来,看到她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通红的双颊,笑意愈深,方知陆沧瀚这次的不正经正和了他的意,而她的这句求助听起来倒更像是撒娇,于是没出口的话便浓缩成了一个重重的“哼”,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