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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1 / 2)





  待把客人都打发走,刘大爷才得空跟方晴和刘大娘说句话。

  “我上了年纪,又爱喝口酒,这手写字打颤儿了都,真还挺怵给人写信,幸好有你。”

  “谁让你爱喝酒了……”刘大娘先责怪地说。

  方晴笑着说,“我也就能干点这活儿了,您让我帮着起课推八字我可干不了。”

  说得刘大爷刘大娘都笑了。

  方晴笑道,“要不我跟您一块摆摊儿得了,专门代写书信。我记得上回在京城的时候还看见过给人画像的,我也学过几天画,就兼替人画像。”

  刘大爷大惊,对方晴说,这龙蛇混杂之地,可不是闺女家混的地方。

  方晴越想越觉得这事可以,拿出在家磨吴氏的劲头儿磨刘大爷。先说这南市女人摆摊儿的也不少,又哭穷说自己这样坐吃山空不是办法,末了还保证自己不惹事。

  刘大爷儿女去得早,哪禁得小姑娘这样磨,刘大娘还在边儿上帮腔,刘大爷也就勉强同意了。

  与刘家二老、钱二嫂一家一起过了个不算热闹倒还温馨的新年和灯节,出摊儿用的东西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过了二月二龙抬头,天不那么冷了,方晴便跟着刘大爷一起去南市摆摊。

  方晴和刘大爷合用一个摊子——一个“刘氏老卦”的幌子,几个凳子,一张长桌子,桌子上订个布帘,上写着算卦二角,推八字五角、相面二角之类的价目,颇有点童叟无欺的意思。

  因着方晴的加入,又加上代写书信一角,画像五角到三元不等——写信的一角是南市行情,画画儿的价格是方晴和刘大爷一起斟酌着定的,简单省工夫的就便宜些,费工夫的就贵些。

  然即便最贵的也不过和照张四寸大的小像相同,南市广兴大街上便有一家照相馆,价目明明白白贴着,那可不是小百姓能花得起的,方晴瞄准的就是这些进不起照相馆的人。

  方晴颇有几分小聪明,趁年间给刘大爷画了几张画像,有着色的,有不着色的,有工笔,有白描,有写意,或坐或站,或下棋或观书,虽是毛笔画,竟也有六七分相像,也兼顾到刘大爷要求的“恬淡宁静”。刘大爷满意得不得了。

  方晴找一家小裱画铺子装裱了,把刘大爷最喜欢的一张送给他老人家,其他的几张统统拿来挂在摊儿后的墙上招揽生意。

  南市画像的,方晴是独一份。刚挂上,就有看的,旁边摆摊儿的都是刘大爷老熟人,听说方晴是刘大爷的侄女,以后在这儿摆摊画像,便都客气地称赞,还有的说“得闲也让大姑娘画一幅”。

  方晴顺着刘大爷的介绍,张大哥王大伯地跟众位“邻居”一通寒暄。

  待众位散去,刘大爷带着方晴去“拜码头”。

  这南市属于三不管地带,是三教九流五行八作聚集之地,各种势力都有,大大小小的帮会自是这“势力”之一。

  小买卖人想长长久久安安生生地做生意,就要去帮会“拜码头”,每年虽破费些钱财,却也受到些保护。若有小流氓小混混来闹事,自会有人帮着“平事儿”。

  刘大爷带方晴去见的这位“刘爷”,据说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了得,人也义气,是蛟龙会的一个头目。

  刘爷正在明星茶园喝茶听书。

  刘大爷走上前拱手,笑着问,“刘爷,过年好啊。”

  刘爷并不拿大,起身也拱拱手,“本家大哥,过年好,家下都好?”又让座。

  刘大爷谢了坐,在靠边儿的椅子上坐下,笑着说,“承蒙刘爷关照,家里都好。这是舍侄女,”一指方晴,“家里过不下去了,会两笔丹青,跟小老儿一起在南市摆个画摊儿,以后还请刘爷多照顾。”又跟方晴说,“快给刘爷见礼。”

  方晴一直微微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听得这么说,微微一愣,便冲着这位刘爷鞠了一躬,说声“刘爷好。”方晴之前没想到行礼这回事,虽会旗人的蹲礼,但这都民国了,再蹲礼似不合适,便学着洋派人鞠了个躬。

  趁着行礼的空儿,看了一眼这位刘爷。这刘爷与想象的五大三粗满面横肉的“歹人”形象差距甚远,约摸五十来岁,脸面白净,五官清朗,唇上续些胡髭,穿着宝蓝绸面皮袍,竟不像豪强,倒像个斯文富贵的人。

  刘爷打量一眼方晴,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相普通,打扮普通,行事倒是沉稳,不像个会惹事儿的。

  “好,好,是个好孩子。会画画儿?回头也给老夫画一幅。”

  “那敢情好,就怕她手拙,画不出刘爷威武清贵的神·韵呢。”刘大爷代答。

  “我一个混江湖的,有什么清贵。”刘爷笑着谦虚道。

  又说了两句闲话,“拜码头”也就到了尾声。

  刘大爷放在桌子上一个封了五块钱的红封,“我们就不叨扰刘爷了,这点钱请代为请街上的兄弟喝茶,以后少不得麻烦兄弟们。”

  刘爷笑着说,“大哥又客气,如此我就替兄弟们谢谢了。”

  出了茶馆,一着风,方晴才觉得后背出了一层的汗。

  刘大爷还夸方晴“镇定”,“像个见过世面的孩子”。弄得方晴很是不好意思。

  拜完码头,就算正式成为南市摆摊人中的一员了。

  第23章 画一张遗像

  可能因为在南市画像的,方晴是独一份,所以在这儿停住脚儿看画儿的人不少,甚至也有问价的,但掏钱画一幅的,暂时没有。

  方晴一上午都没开张。刘大爷买卖不错,一上午接了两个主顾。

  二月的天气用方晴娘的话说是“冻人不冻水”。在外面站了半天,因为头一天来要拜会街面上的人,没穿臃肿的大棉袄,虽在太阳地儿里,方晴还是冻得跟冬天的秃毛鸡似的。

  方晴微耸着肩,缩着脖子,把手揣在袖筒里,看刘大爷神乎其技的算命看相。

  等刘大爷闲了,方晴问,“大爷,您怎么知道那人父母必有一方不在了?”

  刘大爷拈着胡须,又扫看两眼周围,“他是戊寅年生人,算算都五十多了,他爹娘得多大岁数?这个岁数有几个夫妻俱在的?不管哪一方不在,我都说的对,如果都不在,我说的也不算错,如果万一都在……”

  方晴赶忙问,“那怎么办呢?”

  “你没仔细听我原话是怎么说的,‘令尊令堂都是有德之人,但可惜有一方不在了’,万一都在的话,我就说果真‘德修福寿’,有德所以延寿——令尊令堂必有后福啊。没人会说自己爹娘没德吧?”

  方晴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他再听了‘必有后福’,肯定就更欢喜了,还能抓着‘父母有一方不在’这话不放?”